第七章(第13/13頁)

將近十一點鐘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謝丹青提著水果和營養品出現在淚珠兒的面前,淚珠兒定定地望著他,一時根本說不出話來。

從全麻中清醒過來之後,除了感覺傷口的切膚之痛,淚珠兒也明顯地體會到自己情緒上的一落千丈。其實她一點都不恨巴男,她與巴男的感情很特殊,不管其中是不是混雜了其他什麽東西,總之是不需要別人理解,別人也沒法理解的那種。然而,她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在她突然顯露的情感深淵之中,謝丹青的形象總是固執的,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她的面前,想到他酩酊大醉的樣子,想到他坐在學校宿舍花壇前的側影,竟然能讓她的心靈震顫不止。她並不想跟他幹什麽,也沒有天長地久的打算,更談不上移情別戀。她其實清醒的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但是她從小最強有力的理性排斥是不是反而是另一種形式的愛或需要呢?

並且,她也同樣清楚地認識到,假如有人向她提出那一類愚蠢的問題,譬如說將你在孤島上關上三個月,你只能挑一個人陪你,你最希望這個人是誰?她肯定會不假思索的舍巴男而求丹青。

她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她被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始終困擾著,找到謝丹青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關於他的思緒卻成了她沉重的包袱,也因為這莫名的壓力,她不可能去找他,唯一的希望是他能以最自然的形式出現。

完全和她夢境中想象的一樣,她在隨便的一個時間裏隨便地一擡頭,推開病房門進來的不是護士,而是謝丹青,他穿著極其休閑的運動服,毫不刻意地走到她的面前,他說,你怎麽回事?我聽說你病了。

這一天淚珠兒和謝丹青談了些什麽,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淚珠兒是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知道這次見面是沁婷所為,沁婷是這樣解釋她的先知先覺的:……嚴安十四歲的時候,有一次學校開運動會,邀請了許多家長觀看,嚴安在田徑方面有名次。晚上在家吃飯的時候,沁婷閑聊時提到丟鉛球的那個男孩子是誰?嚴安的回答很奇怪,她說,我一點也不喜歡謝丹青。後來沁婷漸漸得知,謝丹青不僅長得英俊,同時還是一個家境優越並且品學相當突出的男孩子。

確切地說,這一切是淚珠兒後來在沁婷的日記裏讀到的,沁婷為什麽能記住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這需要隨著時間的推移,讓淚珠兒慢慢體會,或者在某一天或者某一個場景面前豁然領悟。但是在捧著墨綠色硬皮日記本的那一天,淚珠兒才知道自己當時是患了抑郁症,種種的傷心和痛苦無非是病時的症狀,盡管來自心底的死結,但也仍讓她感到輕松了不少,難怪那些奇怪的想法都隨著她的身體康復而漸漸消失了。

不過,疾病的確是可以改變許多事物的紋理,令人深感不可思議。這次事件之後,淚珠兒從心裏接受了沁婷。

從表面上看,一切都沒有改變,就像日月星辰。但是,在沁婷過生日的那一天,她下班回到家中,看見餐桌上放著幾樣小菜和一個生日蛋糕。估計是淚珠兒還不習慣當面對沁婷表達情感,所以她並不在家,壓在蛋糕盒下的生日卡上只寫了最平常的一句話:媽媽,祝你生日快樂。但沁婷看到媽媽這兩個字的時候,頓時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