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6/13頁)

與往常不同的是,今天街市上私家店鋪一大早就開始忙碌了,鮮花和精美包裝的巧克力居然占領了半個人行道,各種顏色的玫瑰花被雪青色的尼龍紗輕輕托起,一枝一枝密集地立在紅色的大水桶裏,傲視百花的抻著脖子,嬌艷欲滴。鮮花真如珠寶一樣,對女人有著永恒的吸引力。

沁婷在不知不覺之中駐足,看呆了這些還掛著晨露的鮮花。一位賣花的老婆婆見狀道:“買一束吧,今天是情人節。”

“那應該是收到鮮花才對。”

“能收到當然好啦,如果收不到,就自己送給自己,也是好的……女人這一輩子,愛花的年齡沒有多久,你看我現在,見到花還不如見到一碗粥高興……所以呀……”

被她這樣一說,沁婷的心境竟是有些落寞,她有多長時間沒有收到鮮花了?她的情感何時才能找到真正的歸宿?為什麽愛與被愛總是身首異地,難得兩全?這些她從不願意細想的問題就在情人節的早上,倏地來到她的心頭,令她無比悵然。

她買了一打玫瑰,不是老太太說服了她,而是在任何一個人生的關口,她都是獨自一人慰藉和鼓勵自己,今天當然也不會例外,就當是愛自己吧,假如你還有夢想的話。

地鐵走走停停,當然會有一些民工模樣的人,他們大多成群結夥,最大的特點是盯著人看,包括西裙下面的小腿,他們毫不避諱地死盯著,這種目光的強暴是最沒有禮貌的,但是你有什麽辦法呢?沁婷低頭看著地面。一劍早就說過,像你這樣的人,誰還會去擠地鐵?連我都三年沒進過地鐵了,莫名其妙。

很簡單,她不想成為一個現代都市的白領標本,穿英國牌子的時裝,背古馳手袋,噴香奈兒五號香水,多以香檳色的本田雅閣轎車代步,嘴角洋溢著勝利者的笑容,甚至喝的紅酒和所談論的話題都在逐漸趨於一致。這或許是她以前的夢想,但現在卻讓她心生厭倦,相比之下,她更能接受賣花的老婆婆,肆無忌憚的民工,哪怕他們只是生活的底層,但這一切又是那麽鮮活,那麽富有人氣。

沁婷的秘書是一個細心的上海女孩,姓田,大夥幹脆管她叫甜蜜。甜蜜說,就因為老板是女的,我才允許你們這麽叫。要是男老板呢?有人這麽逗她,甜蜜無不遺憾道,哪有那麽好的事。引起人們哄堂大笑。甜蜜人還是蠻勤快的,總是提前半個小時來上班,在沁婷到達辦公室之前做好一些準備工作,擦桌子掃地自不必說,基本上熱水已經燒開,只等著沖茶,一切就緒的感覺總比亂糟糟的強,尤其對沁婷這麽敏感的女上司。

像以往一樣,沁婷按時走進公司,她把一打玫瑰遞給田秘書,無甚表情道:“是我自己買的,拿個花瓶裝上吧。”

甜蜜接過花去,笑道:“你可真不嫌花多。”

“哪個女人會嫌花多?你還是我?”

“我可不敢跟你比,你快去看看吧。”

沁婷推開辦公室的門,還真把她嚇了一跳,一大花籃的玫瑰被一尺寬的金邊彩帶紮著,每一朵都那麽飽滿、誘人,光看見這些花,還不知是誰人所送,沁婷已經被感動得鼻子發酸了。

甜蜜在她的耳邊道:“果然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我簽收的時候親自數了一遍。”

“誰送來的?”

“禮儀公司。”

“廢話,我是說……”

“還會有誰呀,是呂潘,他打長途電話叫禮儀公司送來的。”

雖然早已想到是他,但總還抱有一絲幻想,以為奇跡隨時可能出現,這就是女人大海針一般的心思。不是說呂潘不好,可如果果然是他,高興與感動到底打了折扣,所以沁婷不覺淡淡道:“幾十歲的人了,還玩這種東西。”

“嚴總,我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呂潘哪點配不上你,還想方設法地讓你驚喜,讓你高興,你對他也仁慈一點嘛。”

甜蜜說完轉身走了,再進來時手裏捧著香噴噴的壽眉,茶葉在亮黃色的開水裏舒展著腰身,一副午後無所事事的懶散。甜蜜則像個小蜜蜂一樣,圍著花籃左轉右轉,同時伏身花叢感覺花的芬芳,深吸一口氣後閉著眼睛陶醉。如果不是外面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真不知她要這樣徘徊到幾時才心甘情願地離開。

沁婷一邊喝茶,一邊頗為感慨地凝視著玫瑰,現在回想起來,她幾乎不記得自己和呂潘的關系是怎麽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的。自從他們相識之後,倒是挺談得來的,一開始的劍拔弩張很快就變成了英雄相惜,彼此欣賞,呂潘順利地成為雪雁在湖南的總代理。

相處了一段時間,兩個人合作得很愉快,當呂潘得知沁婷是一個單身女人之後,他並沒有立刻愛上她,但他深知單身女人的弱點。她們經得起嚴冬般的風寒霜冷,但卻極容易被關愛和溫存擊倒,男人的臂膀和懷抱是她們從未勝出過的沙場。所以呂潘對沁婷關心備至,只要沁婷到下面來,他都是親自接送,在飯桌上,當著這麽多人,他為沁婷擋酒,自己幾近醉倒,他動手一只一只剝蝦,把鮮嫩的蝦肉送到沁婷面前,晚上,他會來到沁婷所在的酒店陪她散步,即便沁婷在公司總部,他也會在逢是狂風下雨的時候,送上一份他的關心與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