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7頁)

兩位學長幾乎指天發誓,根本不知道丹青的父親是誰。說到後來,他們發起火來,認為這是一個對於他們人格修養傷害極大的問題。可是他們越是暴跳如雷,丹青就越是覺得說到了他們的痛處,“這是一個經濟社會,你們怎麽做我都能理解,可是你們甚至連承認這點的勇氣都沒有,這不得不讓我反思,大學是一個教會人虛偽的地方。”

“那好吧。”一位學長這樣說,“既然我們說服不了你,那麽我們就讓事實來說話,我們等你一個星期,如果你拿出財務軟件,我們就不把公司賣出去,繼續經營,並且尋找更大的風險投資商。”

整整一個禮拜,丹青自知不能回余祥裏,便把一周的飯錢交給獅頭婆,囑她管崩牙昌一周的飯。獅頭婆道:“告訴你,真的是看著你死去的老母分上,又看你這樣有情有義,否則我哪裏會理你那個神憎鬼厭的老爸?!”

然而,這一周顯然是白費了,丹青拿出的自稱是無雙的財務軟件在測試的過程中,有兩個數據出了問題,程序沒有辦法運營下去,只能宣告失敗。他的兩位學長表現出極大的理解和寬容,又給了丹青兩周的時間改進現有的問題,但結果是更多的問題紛至沓來,這件事終於不了了之,龍行天下公司也換上了新的首席執行官。

分手的時候,兩位學長約丹青吃一頓散夥飯,痛痛快快地喝一杯,被丹青婉言謝絕了,他不願意維持表面的友誼,何況心裏已經有了疙瘩。不過他的一位學長還是告誡他說,計算機軟件工程就像是在漆黑的屋子裏尋找黑貓,千萬不要輕易說,我抓到它了。

這天晚上,丹青睡在余祥裏的小屋裏,窗外很近的地方就是另一座古老殘舊的樓房,可以聽見各種奇怪的聲音,同時,那邊的燈光熄滅才是自己房間的黑暗真正到來,有時你剛要入睡,眼前卻刷的一亮,精神也為之一震,原來是別人家的燈光肆無忌憚地投射進來。然而,對於生活中的簡陋,丹青常常是不敏感的,甚至不以為意,有時還會油然而生出一種親切之感。

殘屋白天都要開燈,被崩牙昌稱為黑得老鼠都找不著洞。丹青決定只要掙到錢,先為老爸買間房,以了他的心願。富裕家庭給人的自信心是不可估量的,丹青從小就沒有懷疑過世界因我而改變。

這晚可能是那家人舉家外出,丹青一直沉浸在黑暗裏,第一次有了切身的挫敗感,也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的世界不如想象中的完美。

丹青毫無睡意地躺在床上,本來他結結實實地辛苦了三周,身心已十分疲憊,應該好好睡一覺才對,可就是不困。而且這件事本身好像並不怎麽清晰,幾近霧裏看花,根本連一個可以怨恨的對象都沒有。

越是夜深人靜,丹青越是清醒,這時他發現有黯淡的燈光從房門與地板的間隙中傾瀉進來,寂靜中可以聽到微弱的器皿碰撞的聲音。

他起身推門走進外屋,只見崩牙昌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放著一些丹青很陌生的東西,崩牙昌一只手臂仍吊在胸前,另一只手不甚靈活地將白色粉末狀的東西放進小袋中,又在一架破舊如廢品的天平上過秤。他看了丹青一眼,視而不見。

丹青不自覺地坐到崩牙昌的對面,看了一會兒,道:“這是什麽?”

“可卡因。”

丹青的眼睛都瞪大了。

“害怕了?”崩牙昌道,“這是要掉腦袋的事,對不對?”

“你知道還這麽幹?!”

“爛命一條,賭什麽不是賭。”

丹青一把抓住崩牙昌的那只好手,他手上吃快餐用的那種塑料勺掉在地上,上面還沾著白粉,丹青道:“別幹這種事,等我掙了錢都拿來給你花。”

崩牙昌大力甩開丹青的手,撿起塑料勺吹了吹,冷笑道:“我等你?只怕等成了鬼你燒紙錢給我吧。你不是剛被炒了魷魚嗎?那個有錢佬的爸也破產了,我等你?還是你等我吧,等我們發達了,天天去吃雞煲翅。”

“勤勞可以致富啊。”

“這話你也信?余祥裏的人哪個不勤勞?哪個致富了?”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

“這些東西又不是我生產的,我也不吃這種東西,人家看我醒目嘛,叫我銷一點,都算是關照我啦。”

“你還能有人家公安幹警醒目?”

崩牙昌擡起眼皮,看了丹青好一會兒,詭秘地笑道:“缽仔,公安佬哪有你醒目?”

“我?你什麽意思?!”丹青驚得站了起來。

“記不記得我們一塊去電器城,你在那看盜版碟,有人撞了你一下?”

“那麽多人,我哪記得?”

“不記得更好,就那一下,成交了,錢他會送到夜總會來。流動作業,就是公安佬跟在我身後能把我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