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5/7頁)

然而,師曉梁並不領情,就在沁婷準備正式到天美上班的前一天,師曉梁給她下了最後通牒,要麽留在雪雁,要麽斷絕來往。果然他遵守諾言,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給沁婷打過電話,並且換掉了自己全部的電話號碼,包括手機。

對女兒,她也算是傾其所有,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一切。可是她又得到了什麽呢?

縱觀每一段肝腸寸斷的歷史,她想她的失敗恰恰就在於執著,一個女人,凡事對自己要有交待,要爭強好勝,甚至於要讓一個最不應該愛你的人愛你,那就注定活不好。為什麽她不能嫁一個愛自己的人,過平靜的日子?有一個靠等而下之的炒作手段紅極一時的明星說過:我為什麽要活得這麽慘?這種歷盡滄桑之後的抱怨讓沁婷頗有同感。

此後的第三天,沁婷便到內地去做市場調查以及全面了解各大經銷商售後服務的狀況。抵達長沙之前,她沒有給呂潘打電話,她想給他一個驚喜,同時對他毫不保留地說出自己的故事,如果他的選擇不變,她願意跟他結婚。

女人,總有苦撐不住的時候,總得有人為你分擔。

這依然是一個沸騰的城市,如果說成熟的市場經濟已經將大城市的人們逼成了晚期癌症患者,每一張沒有表情的臉都掩蓋著一份痛苦的掙紮,那麽生活在中小城市的男男女女,還遠沒有感受到好日子將給人帶來怎麽的壓力和艱辛,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回光返照般的勃發英姿,一人抱定了一個改革開放發財夢。

再也不是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的年代了,到處可見方興未艾的基建工程,一座高樓拔地而起,就有一百座樓房在緊張的修建之中。

下午,沁婷在賓館裏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洗了澡,換了一身衣裳,多少消除了一些人在旅途一切從簡的感覺。這時,她撥通了呂潘手機的電話號碼。

接電話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有點懶洋洋的:“你找呂潘?請問你有什麽事?”

沁婷一時不知說什麽好:“……請問,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有事跟我說一樣的,我會轉告。”

“他沒出什麽事吧?”

“出什麽事?他好得很。”

“那麽他人在不在長沙?”

“當然在啊,我說你到底怎麽回事?到底有事沒事?”

“我就是奇怪,他為什麽自己不接電話呢?”

“有什麽奇怪的,他今天晚上結婚,現在忙得腳後跟朝前,這你總該明白了吧。”

沁婷的第一反應是立刻掛斷電話,仿佛她無意間把電話打進了克格勃總部,人即像觸電了一樣把話筒丟下。

她沒有激憤,只是不解,一個自稱被你迷倒的男人,一個曾經肯花工夫送給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男人,怎麽可能說都不說一聲便迎娶新人?即便是在所謂的後現代社會,這也不能不算作令人難以理解的謎團。

但不管怎麽說,事情已經發生了,對於當今社會,生活才是最精彩的小說和戲劇,人們已經習慣於接受超出想象的現實。

她第二次把電話打過去,說自己是呂潘的好朋友,從外地來居然碰上他大喜的日子,所以要去買一份禮品,不知道新娘子是高個還是矮個兒?陌生男人馬上說,當然是高個兒,而且人長得很漂亮,比呂潘小十五歲,大學畢業生,來公司就職時間不長,身後一群追求者,但她就是喜歡呂潘。呂潘一直也沒答應,這次結婚好像是突然決定的。沁婷又問了今晚的婚宴在哪裏辦?接電話的男人說了一個酒店的名字,還說有三十桌之多。

走出賓館的大門,沁婷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那就是她的意志似乎是離開了她的體內,但又引領著她的軀殼,做出極其正確和冷靜的決定並且實施這些決定。譬如她搭乘計程車去了市中心,在一家珠寶行裏為新娘子買了一條鑲碎鉆的項鏈,同時配有相應款式的耳墜兒,這樣一套飾品裝在一個深色天鵝絨托底的盒子裏,顯得十分名貴。

只是她的意志會突然出現偏差,不時地提醒自己應該呆在賓館裏,或者趴在床上失聲痛哭才對。

當然她看上去還是理智的,與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在買完東西又把它包紮成禮品包裝之後,她去了咖啡廳,把剩下的時間消磨掉。

禮品包裝紙是酒紅色的,亞光,有粗糲的質感,深紫色鑲金邊的緞帶貼身守護,在一側系出一朵精致的小花。對於沁婷來說,記憶變得極不可靠,只有這一件實物還能不時地提醒她發生了什麽事,以及她即將到何處去。

這樣坐了多久已經不重要了,直到泛青的暮色四起,沁婷便搭乘計程車去了呂潘擺喜宴的那個酒店。那可能是當地最好的酒店了,門口是一條熱鬧的街道,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沁婷進了酒店,找到樓上的大型餐廳,門口有許多人在紀念冊上簽名留念,有好事者還要提上花好月圓之類的祝福性質的話,另有些人在彼此寒暄、恭喜,操持錄影機和照相機的人更是忙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