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生行腳的常態 樂崇輝、劉玉梅口述(第7/12頁)

他來到台灣,就是嫂子在同仁堂店裏掌管的時候,我們還是很低調,我們對外頭鄰居麽,不講這些事情。人家說你外省的人麽,也不會講什麽話,也不會和我們打招呼,不會的。怕走漏出去,對我們很不利。

定:在台灣有什麽不利?台灣也不會鬥爭資本家啊。

劉:怕人家傳到大陸去,大陸的親戚會遭殃啊。大陸還有我們很多的親戚,我們親的兄弟,侄子,他們都還在麽,對不對?他的弟弟,我們同父同母的弟弟,我第一次回去的時候,我那個弟妹就講麽,說三嫂我什麽東西都沒給你留,本來家裏留給你的東西,一袋一袋的,都是首飾,抄家的時候我整個把它們扔到糞坑裏面去了。我說我們回來不是來要東西的,我能回來,是親情,大家能夠見面,我們就很知足的,分開了四十多年嘛。下飛機的時候弟弟抱著他嗚嗚嗚地哭啊,我都看了難過。他就很勇敢,眼睛紅一下,不敢出聲音。

覺心:剛開放的時候像我們回去呀,他們都會靠過來說,歡迎回來,但是不要活動。

定:會說這樣的話?

劉:在大陸我們坐臥鋪到上海(樂插話:南昌),我想坐坐大陸的臥鋪是什麽樣的情形。四個位子,我一個位子,他一個,我們女兒一個。另一個就是一個幹部,就配著看著我們,說你回來探親可以,不要活動哦。

定:我有一個問題,咱們同仁堂是個北方的藥店是吧,可是這邊的中藥,應該都是南方的中藥啊。

樂:也都是從大陸過來的。

定:那你們來台灣經營同仁堂,你們的藥材怎麽解決呢?

樂:藥材大陸有,放一部分過來。台北有個迪化街,迪化街有中藥批發的地方,我們都在那邊買。

定:當時兩岸隔絕的時候怎麽辦呢?

樂:還是有,還是有辦法嘛。大陸那邊睜一眼閉一眼就過來了。這邊大家都是漢人嘛,都要吃中藥嘛。

覺心:他們有去澎湖,澎湖有個地方哈,專門那個時候等於是中間站,大部分藥材進來,先到澎湖的那個村落,那個地方整個村落都弄中藥,再從澎湖進到台灣。

樂:這個管道我就不知道了。

定:你們的藥材質量能保證麽?

樂:有配方啊,該泡的泡的,該醋的醋的,按方子炮制。那不能馬虎啊。

定:那廣東有南藥。你們跟他們有沒有競爭啊?我是說那麽多人都從大陸跑到了台灣,其中也有不少是靠開藥店維生的吧,有沒有跟你們競爭得比較激烈的?

樂:沒有,沒有競爭。

覺心:同行的是不是?同行的沒有啊,因為台灣的市場還沒有到說競爭的那個階段。同仁堂是一個小藥鋪,一個小藥鋪供給的範圍,它沒有太大的量,所以呀,還不足以到競爭。非得到說,它在台面上已經是知名的暢銷品牌,那在台灣沒有幾個,那些都還不會影響到同仁堂的地位。

覺心妻:可能台灣中藥的習性跟大陸不一樣,同仁堂在大陸多半都是賣成藥,在台灣早期都是到中藥鋪直接抓藥材。我們台灣人的習慣就是開藥方直接到中藥店抓藥材回來自己煮。賣成藥是後來,那時候有些藥鋪開始轉型,你有什麽配方拿出來,然後再給你藥證,問你要不要改成工廠,然後慢慢地演變。所以同仁堂在台灣沒有所謂的競爭,大家都是和平相處。當然有一些藥鋪它轉型得比較早,它接受輔導,它可能就變成藥廠了。

劉:還有哪,我補充一下啊。你說的是現在的時候,我們開同仁堂的那時候,沒有人敢跟我們同仁堂競爭。為什麽呢?你所講的小藥鋪拿著藥方去抓藥材,我們同仁堂不是,我們是一味藥包一個樣子,一味藥包一個樣子,摞起來很漂亮,我就學不來,我學了半天,我就包不好,這一點是我們同仁堂的特點,沒有任何人敢和同仁堂競爭,我們同仁堂是數一數二的,可以這麽說。

定:現在也見不到您說的這種寶塔形的包裝了。

樂:現在沒有了。

定:你們現在到北京去開店也還能這樣包裝嗎?

覺心:我們現在?都改良了。

樂:北京大柵欄的張一元茶葉店啊,包的也是這樣的。

定:你們同仁堂就是所有的活兒,每一道都做得特別漂亮。

樂:這個也還分,有南藥有北藥。北藥有祁州的,安國的,知道吧?

覺心:現在比較有地位的是亳州。祁州現在也想重新改變它的地位和形象,我去年還帶大哥,樂家大房的大哥到祁州,祁州的藥王廟都是我們樂家在護持,去年他們有請我們過去拜。

定:同仁堂有好多傳統,我聽說過好多,你們到了台灣,是不是還堅持著這些做法?譬如說有兩個傳統,是在經營方面,不是在做藥方面,一個是一角活,這是樂篤周講的。其他老藥鋪的夥計,什麽都得幹,可是同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