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第7/10頁)

法:陛下,我們再來談談您吧。在那憂傷的面孔背後,您是那樣寸步不讓,那樣強硬,甚至無情。說到底,您與您的父親是如此的相像。不知您父親對您的影響有多大。

巴:沒有任何影響。我的父親也不能影響我。我已經對您說過,沒有任何人能影響我!是的,我與我父親在感情上聯系很密切。是的,我很欽佩他,僅此而已。我從來沒有企圖抄襲他的經驗,模仿他的做法。即使我想這樣去做也是不可能的。我們兩人的個性截然不同,而且我們所面臨的歷史條件也很不相同。我的父親是從零開始的。他上台時,國家一無所有,甚至不存在我們今天所面臨的邊界問題,特別是與俄國人之間的邊界問題。我的父親能與各國都保持睦鄰關系。說到底,當時唯一的威脅是英國人,他們於1907年同俄國人瓜分了伊朗,希望伊朗成為介於俄國和屬於英國的印度帝國之間的一塊不屬於任何人的領地。後來英國人放棄了這個計劃,這對我父親來說事情就好辦得多了。我,而我……我不是從零開始的,我有王位。但是,我剛登基便發現我得去領導一個被外國人占領的國家。我那時只有21歲。21歲很年輕,很年輕!此外,我不僅要留神外國人,而且要對付一個由極右派和極左派組成的第六縱隊。為了向我們施加更大的影響,外國人制造了極右派和極左派……不,對我來說是很不容易的。也許我比我的父親遇到的困難更多,這還不包括一直持續到幾年前的冷戰時期。

法:陛下,您剛才提到了邊界問題。如今誰是您最糟糕的鄰居?

巴:很難說,因為誰也說不準誰是我最糟糕的鄰居。但是我可以回答您,目前是伊拉克。

法:陛下,您把伊拉克當做最糟糕的鄰居使我很吃驚,我本以為您會提出蘇聯。

巴:蘇聯……我們與蘇聯保持著良好的外交和貿易關系。我們與蘇聯之間鋪設了一條天然氣管道。總之,我們賣給蘇聯天然氣,蘇聯向我們提供技術人員。冷戰已經結束。但是與蘇聯之間存在的還是老問題。與俄國人打交道,伊朗必須記住,最根本的問題是要不要成為共產黨國家。沒有人會瘋狂和天真到否認俄國帝國主義的存在。盡管在俄國很早以來就存在著帝國主義政策,今天,它比過去具有更大的威脅性,因為今天它與共產主義的教條聯系在一起。我的意思是說,對付單純的帝國主義國家要比對付既是帝國主義又是共產主義的國家容易。在蘇聯存在著被我稱為鉗子形的策略。通過波斯灣到達印度洋是他們的夢想。而伊朗則是捍衛我們的文明和尊嚴的最後堡壘。如果他們要攻打這個堡壘,那麽我們的生存將取決於我們的抵抗能力和決心。抵抗的問題今天就已經擺在面前。

法:今天,伊朗在軍事上已很強大,是嗎?

巴:很強大,但是還沒有強大到足以頂住俄國人的進攻。這一點很明顯。比如說,我們沒有原子彈。但是如果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我覺得我有足夠的力量來對付它。是的,我說的是第三次世界大戰。很多人認為第三次世界大戰只可能因地中海而爆發,我卻認為更可能因伊朗而爆發。啊,更可能是這樣!事實上是我們控制了世界能源。石油不是通過地中海而是通過波斯灣和印度洋被運往世界各地的。因此,如果蘇聯攻打我們,我們就抵抗。我們很可能被打得無法招架,於是那些非共產黨國家絕不會袖手旁觀,他們會進行幹預。這樣就會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顯然,非共產黨世界不能同意伊朗的消失,因為他們明白,丟了伊朗意味著丟失一切。我講清楚了嗎?

法:非常清楚,陛下,也非常可怕。因為您談到第三次世界大戰時,似乎在談一件即將發生的事情。

巴:我像談論一件很可能發生的事情那樣談論它,但希望它不發生。我認為即將發生的不測事件倒是一場與某鄰國之間的小型戰爭。歸根結底,我們在邊境上有不少敵人,不僅僅伊拉克在擾亂我們。

法:陛下,您的好朋友,也就是美國,卻與你們相隔萬裏。

巴:如果您問我誰是我們最好的朋友,我的回答是:美國是其中之一。因為美國不是我們唯一的朋友,很多國家對我們表示友好和信任,他們深信伊朗的重要性。但是美國最理解我們。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在這裏有很多利益。經濟利益是直接的,政治利益是間接的……我剛才說過,伊朗是關鍵,或者說是世界的關鍵之一。此外,美國不能閉關自守,不能回到門羅主義[6]。它不得不承擔起對世界的責任,因而不得不關心我們。可是這絲毫沒有損害我們的獨立,因為眾所周知,我們與美國的友誼沒有使我們成為美國的奴隸。決定都是在德黑蘭作出的,不是在別的地方,比如說不在華盛頓。我與尼克松關系融洽,就像我過去與美國歷屆總統關系融洽一樣。如果我確信他把我當做朋友,當做一個在幾年內將成為世界列強之一的朋友,那麽我將繼續與他保持融洽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