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5/9頁)

酒井贊嘆、恭維,說有朝一日,他要是見到皇上,定請皇上封鄭廷貴為滿洲第一臣民。

鄭廷貴開始忙碌起來,奔走旗人之間,過多的遊說,他不會說,時常擺上幾桌宴席,把吉林市有頭有臉,有名有姓的旗人,集聚一堂,無論就金錢,還是人緣,他還是有這個能量的,吃飽喝足了,提到請願的事兒,那還不是一呼百應。

馬明玉見公公出出入入,迎來送往,不知公公忙什麽,她懶得問。倒不是她對公公不孝,只是沒有心情。應該說自進了鄭家,與在家做姑娘相比,沒有什麽變化,一直很享福,也很順心。甚至比在娘家還說了算,因為她管著鄭家大小事情。每天雖說累一些,相夫教子,若這樣過一輩子,她感到還是很幸福的。可是,自日本占領吉林後,她覺得一切都變了,心情也越來越煩憂或者說焦躁,要是在外人看來,她有這樣的心態,似乎不應該,不說別的,就說她丈夫吧,堂堂的長官公署衛隊團,現在叫護衛團的團長,熙洽的親信,酒井眼中的紅人,這還了得?

鄭永清現在可是個大忙人,有時忙得夜裏連家都不回,就是回來,也是一身疲倦,簡單洗漱,上炕就睡,與妻子的話比以往少得多,是他官升脾氣長,與妻子生分了?不,不是,他太了解妻子了,也許就是因為太了解,他知道妻子現在的心境,他與妻子相談得才少,因為他不知道該與妻子說什麽,更怕說多了,加重了妻子的苦惱。

馬明玉疼愛丈夫,女人的天性,心煩意亂時,免不了抱怨丈夫,主要抱怨丈夫不關心哥哥的死活,自丈夫從烏拉街回來,再沒有哥哥音信。母親常常是以淚洗面,一聽說哪兒打仗的事兒,她就以為大兒子在那兒,擔驚受怕,日漸消瘦,不敢在丈夫面前過分表露,催促女兒打聽大兒子下落。馬明玉又轉求丈夫,可是關於哥哥,還是杳無音信。

其實鄭永清從公署中戰報和情報中,判斷出大舅哥在哈爾濱一帶,因為那裏始終戰事不斷,前不久哈爾濱外圍的江橋之戰,連續打了三十七天,戰況相當慘烈。日軍投入兵力三萬人,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日軍傷亡過千人。鄭心清知道大舅哥肯定參加那次戰鬥,可是他能對妻子說嗎?那樣妻子不更擔心嗎?

馬明玉感傷地說:“你說咱們家以前的日子多好啊,你和咱哥常在一起,說說笑笑,這麽多年,我與咱哥沒分開過,你也是,你們倆兒一起念講武堂,一起……可是現在,唉!都是日本人害得咱哥有家不能回,骨肉分離。”

鄭永清就怕妻子提到大舅哥,也怕妻子仇恨日本人情緒,外泄出去,招來禍災,可他又不能直言相勸,越勸妻子越氣憤,他只能岔開話題。

馬明玉:“現在我都不敢回俺家,我一聽兩個侄兒喊著找爹,問我他爹去哪兒,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流,還有咱娘……”

鄭永清:“明玉,咱不說這個了,對了,你知道阿瑪這陣忙啥呢?”

馬明玉想念哥哥,想得都有些絮叨了:“也不知咱哥現在在哪兒,你說他不想咱爹咱娘,不想他兩個兒子嗎?咋不給家裏來信呢?”

鄭永清:“他……他要是能來信,能不來嗎?咱不說這個了,你知不知道咱阿瑪整天忙些啥吧?”

馬明玉神不守舍,真不知公公在忙什麽,不過,她說看見最近公公常到供奉祖宗那屋,除了上香磕頭,還擦拭生死牌的汙跡,抖掉黃馬褂上的灰塵。過去,年節清掃,由下人去做,現在下人要做,他不讓,他親自動手,還說以前怠慢了祖宗,實屬大不敬。

鄭永清說父親這麽做,一是明志,二是慰藉。

馬明玉:“我看這老爺子一天喝得迷迷糊糊的,還常把一些穿長袍馬褂,走道都打晃的老頭子,找到家裏,嘀嘀咕咕,也不知說些啥。”

鄭永清:“嘀咕啥?還不是忙活他那個請願團的事兒!”

馬明玉:“請願,向誰請願?”

鄭永清把自己所知請願團的事兒,大致講了一下:“這樣也好,他不是總想恢復大清嗎,讓他忙活兒,心裏也能高興些。”

馬明玉不無譏諷地說:“這日本人一來,把你們爺倆兒給擡舉起來了。”

鄭永清沒生氣,反笑了:“你這是咋說話呢,我跟阿瑪是兩回事,他是為大清忙,我是吃官差的,身不由己。”

馬明玉嘆說:“真是有人歡樂,有人愁啊!”

鄭永清借著請願團的事兒,給妻子簡單講起未來政局,他說他跟大舅哥一樣兒,討厭日本人,為能盡快擺脫日本人的控制,他把希望寄托即將成立的滿洲國,具體說就是皇帝身上。他想到阿瑪過去常說:國不可一日無君。關內連年戰亂,張作霖兩次入關,都被打回來,這都是因為廢除皇上所致。現在看,阿瑪說的話,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