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7/9頁)

鄭廷貴的酒基本醒了,也不稱本王了:“老哥哥,你別攔我,我今個兒閑著難受,就是想教訓教訓這兩個小日本……這日本人熊到咱家門口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馬萬川:“不就是兩個站崗的嗎,他們願意站就站唄,也用不著咱們管飯,走,別跟他們惹這個閑氣……”

就在這時,兩輛摩托車呼嘯開來,人們嚇得忙退閃到一邊,車子還沒停穩,幾個胳膊戴著日本憲兵袖標的人,跳下來,荷槍實彈,形成個半圓警戒線,他們顯然接到報告趕來的。一個曹長模樣的人,他是站崗日本兵的頂頭上司,認得馬萬川,他沒有理會馬萬川,走到鄭廷貴面前,上下地打量著:

“你的什麽人的幹活?”

鄭廷貴見對方是個小頭目,他也端起肩膀:“你先別問我是幹啥的,你們不是憲兵嗎,這兩個小子把我打了,你先把他們倆兒個抓起來,回頭咱們再說……”

曹長不認識鄭廷貴,不,就是認識,此時他也很可能裝著不認識:

“你的聚眾鬧事,良心的壞了……”

鄭廷貴:“哎呀,你小子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你知道我是誰嗎?”

曹長不想再聽鄭廷貴說什麽,他手一揮,憲兵上來,扭住鄭廷貴,拉到車子旁,塞到車鬥裏。這突然的動作,是鄭廷貴始料不及的,他大喊著,不,大罵著,頭被一個日本憲兵按住,喊不出聲來。

馬萬川心中氣憤,表面還是沉靜的,他知道鄭廷貴被帶到憲兵隊,也不會有什麽大事,但此舉,表明日本人根本不把中國人放在眼裏,同時,他也知道日本人這麽做,或許就是殺雞給猴看的。

曹長陰沉目光轉向馬萬川,冷笑一下,跨上摩托車,又呼嘯著離去。

馬萬川腳步沉重回到客廳,給女兒打個電話,告之此事。他知道女兒會怎麽做的。放下電話,長嘆一聲,想親家鄭廷貴也是一把年紀的人,竟受此汙辱,他心裏著實難受,他明白,這是剛剛開始,將來他面臨的災難恐怕……他不是不敢想下去,而是他已做好必要的準備,現在他足不出戶,就是以不變應萬變,他知道酒井派兵守在門口,盯住他,怕他離開吉林市,那麽酒井下一步,想做什麽呢?馬萬川也在苦思冥想著……

鄭永清聽妻子說父親讓憲兵隊給抓去了,先是一驚,後是憤怒,趕忙乘公署小汽車,來到位於新開門外日本憲兵隊,這個部門,雖剛剛成立不久,但天天抓人,輕者被打得皮開肉綻,重者被秘密槍斃,很快就名聲在外,人們稱之為魔窟、鬼門關。他在門口下了車,剛要進去,被一個站崗日本兵攔住,他撥開日本兵的大槍,又用日語低喝一聲,日本兵見鄭永清肩上戴的是上校軍銜,想要發怒,沒敢發,放鄭永清進去。

憲兵隊長松川出現在走廊裏,他似乎知道鄭永清要來,皮笑肉不笑,主動伸出手,表示歡迎。此人就是曾在馬明金防區刺探情報,險些被馬明金活埋了日本間諜,事變後,被關東軍情報部派回吉林市,任憲兵隊隊長。

鄭永清以護衛團團長之職,與松川有過接觸,也常在公署坐在一個會議桌旁。

松川先開了口:“鄭團長,誤會,誤會……”

鄭永清聽松川這麽說,也不好發怒,其實在來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對日本人發怒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很可能適得其反,這是他與日本人共事得出的經驗,但為了團長之尊嚴,他還是問了一句:

“松川先生,您不認識我阿瑪,不,我父親嗎?”

松川中國話說得也是相當地道:“我怎麽會不認識令尊呢?他是酒井先生的至交,不過,你的父親……好,不說這些了,就當是個誤會。”

走廊另一邊,傳來拷打人的皮鞭聲和慘叫聲,令人心懼。

松川注意到鄭永清神情微小的變化,笑著說:“鄭團長聽不慣吧?這是審問抵抗分子。”

鄭永清:“我父親呢?”

松川:“在我的辦公室,這邊請……”

打開門,鄭廷貴正坐在沙發上,面前擺著茶水、香煙,看來頗受款待。他知道兒子會來的,見到兒子,卻視而不見。

鄭永清:“阿瑪,你老受驚了。”

鄭廷貴:“你來幹啥?公署事兒那麽多,你回去吧!”

鄭永清:“阿瑪,松川隊長已經說了,這……這是個誤會。”

松川抱著膀,臉上帶著笑,笑得讓人看著不舒服。

鄭廷貴翻看松川一眼:“誤會?又是拳腳,又是槍托子,還拿刺刀對準我,有這麽誤會的嗎?你們當我是平頭百姓呢?我可是皇族,你們想抓就抓,想放就放啊?今個兒我讓你們知道知道,啥叫請神容易,送神難,我不走了,說啥也不走了。”

鄭永清臉上現出苦笑,心裏暗說,我的阿瑪,你真當是回到大清朝了?他知道父親還沒弄清憲兵隊是什麽機構,他呢,也不好明說,只能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