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6/8頁)

次郎遭父親訓斥後,有所收斂,與鄭心清出外遊玩的次數,減少了,漸漸兩人幾乎不出去了,白天,他在憲兵隊專心工作,晚上,有時間,便來鄭家大院的畫室作畫,對畫的癡迷程度,有增無減。

鄭廷貴:“閨女啊,你也別怪阿瑪嘮叨,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有婆家的人,以後與次郎別走得那麽近,那麽勤……”

鄭心清對次郎兄妹般的感情以然依舊,對酒井叔叔變相讓她遠離次郎的要求,她沒有答應,對自己的父親當然也是如此。

鄭廷貴:“咱不說咱是貴胄之家,在吉林市旗人裏數來數去,那也是頭幾名,這要是回到大清,你就是格格,過去的格格,出閣前,那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進……”

鄭心清上前給父親裝了一袋煙,又劃著火點上:“阿瑪,你怎麽又提起這個話茬兒,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次郎在日本那麽細心地照顧我,就像我的哥哥,我關心關心他,有什麽不行的呢?我……我們是兄妹。”

鄭廷貴:“閨女,我知道次郎對你好,可你們畢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你現在是在滿洲國,不是在日本國,咱們旗人講究的是,男女授受不親啊!”

鄭心清話說得也夠直白的了:“阿瑪,我都這麽大了,知道愛惜自己的名聲,我不會做出傷風敗俗的事情,你老放心吧,好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鄭廷貴說到這兒,突然閃出一個念頭:“閨女,你看這樣行不,次郎比你大,你一口一個哥叫著,酒井老兩口也挺喜歡你,說你是他們的女兒,哪天我請幾桌席,你正式認酒井老兩口幹爹幹媽,這樣一來,啥閑話都解了。”

鄭心清“阿瑪,你這麽做,還是不相信我呀,有這個必要嗎?”

鄭廷貴喃喃自語著:“我……我這不是想堵別人的嘴嗎!”

鄭心清不同意,但也不好與父親過多爭辯,她理解父親的心。現在不要說外人,就是家中的下人,看到她與次郎成雙入對或關在畫室裏面,都免不了交頭接耳,更何況是極顧及面子的父親。

鄭廷貴:“明堂回去,給你來信了嗎?”

鄭心清搖搖頭,記得,馬明堂在九站送她下車時,她問他會來信嗎?馬明堂沉思片刻,也是搖搖頭。她沒問原因,不過,她能猜到他不想寫信,一定因日本人侵占了家鄉,心情壓抑所致。

鄭廷貴好多事兒看不明白,所以有時說話也就糊塗:“你說這個明堂,書也念完了,早就該回來了,他要是在家,你們把婚事辦了,安安穩穩過日子多好啊!唉!我就弄不明白,他留在北京幹啥……”

鄭心清脫口說:“可能因為北京沒日本人吧?”

鄭廷貴好多事又都是這樣,經別人提示,他才能想到正題上:

“噢,怪不得,我一跟你馬大爺兒提起明堂,他就岔開話頭,原來他跟他哥似的,煩日本人?唉!你說這是何苦的呢,你大爺兒也是,滿洲國都成立了,他還跟日本人較著勁呢!對了,明堂把他哥兩個孩子也帶走了,說是你幫送到火車上,這是咋回事兒呢?我問過你大爺兒,他也沒說為啥……”

鄭心清:“我……我也是受我嫂子所托……”

鄭廷貴:“你嫂子?”

鄭心清不知如何對父親解釋,從父親屋裏出來,她還在想著這事兒,記得送走馬明堂沒幾天,次郎問她是否帶孩子上的火車?這事兒,鄭心清始終瞞著次郎,他怎麽會知道的呢?次郎說父親提起的。至於他父親酒井還說些什麽,他沒說。不過,鄭心清能感到,她再去酒井家時,碰到酒井時,他雖還是那麽熱情,眼神卻有些異樣兒。有一天,次郎酒後,突然說了一句:滿洲人永遠不會與日本人一條心。鄭心清當時沒在意這無頭無腦的話,過後想來,次郎剛來滿洲,對滿洲人知之甚少,這話一定是父親教導他時說的。鄭心清也是個很有自尊心的姑娘,在酒井對她做過暗示後,她有意想疏遠次郎,不是在感情上,而是不想兩人過於纏綿,尤其在作畫上,她真怕酒井知道後,把次郎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帝國軍人的罪責,遷怒她的身上。那她實在是擔不起。她婉轉地勸次郎,不要再作畫了,或者少作畫,偶爾作畫,權當一個快樂的消遣方式。

次郎絕對是個叛逆者,他知道鄭心清的勸說,秉承父親之意,他說他被父親強迫進了軍校,現在又遵父命,進了憲兵隊,他不知道下一步,父親還讓他做什麽。他說他已經沒有了自我,只有作畫,聊以自慰,假如連作畫的權力,都被剝奪,在他看來,他的生命已沒有什麽意義。最後,他堅定地說,絕不放棄。

鄭心清聽次郎把話說到這份兒,她知道再勸下去徒勞無益,那麽只有盡心去幫助他了,至於會產生什麽後果,她已不去考慮了。從這點也可看出,她的心逐漸有了歸屬,對次郎的照顧,遠遠地超過妹妹對哥哥的範疇,其情感也從兄妹轉為另一種依戀,只不過她不想承認和不敢承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