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4/11頁)

這天,在馬家大院門前的街上,出現了兩輛披紅掛彩馬拉轎車,前面走著鼓樂班子,吹的是歡快送親曲,不用說,這排場是迎娶媳婦,奇怪的是新娘子車旁,沒有騎高頭大馬的新郎官。後面那輛,裝的新娘子陪送的嫁妝,車上坐著送親婆。

花車在馬家大院門前停下,徐蘭香穿著鮮艷的衣裝,頭上披著紅蓋布,在姐姐大老徐和送親婆的攙扶下,款步下車。

緊緊關閉的院門打開了。

馬明玉率家人快步迎出來,她上前把徐蘭香摟在懷裏,熱淚盈眶,親昵而又高聲地:

“嫂子,我的好嫂子,明玉帶家中的小輩,給嫂子磕頭……”

徐蘭香一把攙住馬明玉,哽咽地:“明玉姐,我早已是馬家的人了,你要這麽客氣,我咋進咱家這個門啊!”

馬萬川也出來了,按禮規,老公公應該坐在上房屋內,等著拜天地,等著新人敬茶,可自嫁自身的這個兒媳,此舉太令他敬重了,他在屋內實在坐不住了。

徐蘭香來到馬萬川跟前,撲通跪倒,連磕三個響頭,而後發自肺腑:

“爹,兒媳婦蘭香來給你老盡孝了……”

馬萬川笑眼含淚:“蘭香,你是我們馬家下一輩的大兒媳婦,從今天起,這個家就交給你操持了……”

馬明玉恭恭敬敬把徐蘭香攙扶起來。

大院的門又關上,自此,徐蘭香成了馬家大院真正的兒媳。

日本人並沒有因為馬明金的死,放松對馬家大院的監視,只不過是外松內緊罷了。這都是酒井的主意,也可以說是個解不開的心結,從“事變”前,到現在,他始終視馬家大院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按說,他完全可利用這次“剿滅”馬明金大做文章,但思來想去,沒敢造次,原因之一,討伐隊隸屬關東軍司令部指揮,功勞自然歸於關東軍,原因之二,鄭永清是吉林公署及滿軍第二軍管區的人,陣前嘩變,他負有連帶責任,關東軍雖沒有深究,對他也是明顯的不滿。這個時候,若在吉林市再弄出什麽波瀾,得不償失,酒井是個老特務,他才不會做不利於自己的傻事。

如此說來,酒井對馬家大院無可奈何了?不,作為馬家大院的老掌櫃,頭腦十分清醒,他與他整個家,整個“隆”字商號,時時都處於危險之中,酒井就像一只窮兇極惡的狼,一旦時機成熟,便會撲上來,把馬家這個垂涎已久的獵物,撕咬個粉碎。那麽馬萬川真的成了待宰的羔羊,坐以待斃,一點應對的措施都沒有嗎?這也不是,常言說,三十六計,還有最後一計,惹不起,躲得起。以前,馬萬川掛念大兒子,他覺得只要他留在吉林市的家中,對大兒子精神上有一種支持,現在大兒子不在了,他不說是萬念俱灰,留在這傷心之地,也沒什麽意義了。他想到走,或者說是逃,可是在日本人嚴密的控制下,如何脫身呢?就在他苦思冥想,也沒想出萬全之策的時候,天賜良機,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他的面前……

這天夜裏,馬萬川躺在炕上,朦朦朧朧聽到敲窗的聲音,人老了就這樣,總是似睡不睡,不過,這聲音他聽得真切,起身拉亮燈,下意識地看了看箱蓋上座鐘,剛好後半夜兩點,這時候能是誰呢?他扭過頭,隱約看見窗外透進一個黑影兒,莫不是大院發生了什麽事兒,他心頭一沉,問道:

“誰呀?”

窗外依舊低聲:“我,是我……”

馬萬川聽著耳熟:“你是……”

窗外:“爹,是我,我是明堂啊!”

馬萬川身子一激靈,以為耳朵聽錯了:“啥,你是……明堂……”

窗外又叫聲爹。

馬萬川手忙腳亂,卻也十分靈活地翻身下炕,連外衣都沒顧得上披,光著腳跑到門前,拽開門栓。

一個短打扮的年輕人閃身進來,猛然地抱住馬萬川,哽咽地而又深情地:

“爹,不孝兒子,明堂回來看你來了。”

馬萬川怔然地看著,盡管他還沒老眼昏花,還是用手使勁揉搓幾個眼睛,而後,雙手抓住兒子的肩膀,往後推了一下,看得清楚,眼前真的是自己的小兒子馬明堂。

馬明堂把父親攙扶到椅子上坐好,跪下連磕三個響頭:“爹,你老在上,不孝兒明堂給你老磕頭了……”

馬萬川還以為是夢中,直到兒子磕完頭,他俯下身,把兒子拽起來,左右端詳,喃喃自語:

“明堂,我的兒子明堂……”

馬明堂忙把外衣給父親披上,規規矩矩站在父親面前。

馬萬川這才徹底相信兒子真的回來了,禁不住熱淚盈眶,他努力的控制著,沒讓淚水流下來。

馬明堂千言萬語哽在嗓子裏,除了多喚幾聲爹,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馬萬川很快鎮定下來,把兒子拉住在身邊:“明堂,你……你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