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9/10頁)

今天的天色不太好,南邊的半邊天一直暗黑著,烏雲紛亂地壓著遠處的焉支山。不時吹來一陣寒涼的冷風。頭頂上卻懸著顆白金太陽。這種天氣讓王青衣有些不太適應,他看著馬格問,這天氣不會下雨吧?馬格看看那暗黑的半邊天,不在意地說,那點雲一陣風就掃了,咱們又不走遠,也就在周圍練練而已。

成天牽著那匹馬,小心地向前走,一路上馬格勸他上馬,他都不肯,他覺得這匹阿丹馬太烈了,那馬不安地來回地走動,與‘忠誠’的感覺相差太遠,王青衣都有些後悔牽著它出來。剛才他路過連長的辦公室,就停下馬來,準備給成天說一聲,通信員卻說,成天騎著馬在周圍溜馬,一會兒即回。王青衣也沒有多問,交待值日的排長控制好人員外出,其實也不用控制,這兒方圓幾十裏什麽也沒有,有的可能只是一些周圍遊牧的牧民。那些牧民除了愛喝酒,與戰士們應該沒有多少共同語言的。他這樣說,其實只是種習慣而已。

王青衣發現自己來到騎兵連後,心態發生巨大變異。他好象是在竭力拋棄自己。那種對以前自我的剝離與掙紮,使他就象是一只進入冬眠的蟲子,身上所有的觸角都給收攏了。他覺得自己變得都有些不象是自己了,以前在裝甲連的那種粗野與精明,狂妄與好戰的個性在這裏一下子就丟了,並且好象那些東西根本就不存在似的,連他都覺出來了,自己其實是故意這樣的,但這種故意在他的身上體現出來,卻又是那樣的舒服,他對連裏的很多事,僅僅只是出於本能的關心。他下意識地覺得,這兒的一切與自己並沒有多少關系,他只是一個過客,連隊的很多戰士也是過客。只是偶然間,當那些失去的東西忽然在他的心裏復活時,他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個真的可以放下很多東西的人。是這造成了他的痛苦。

連隊練馬的草地在與營房幾裏地外,那裏的草叢很厚,周圍平坦高遠,方圓幾十裏都可以望見。連隊所有的訓練都在這裏進行。今天的草場上很安靜,只有風悄然而過。馬格把‘黃飛鴻’的前蹄給拴住,讓它到周圍去吃草。那匹阿丹馬迅速就興奮起來。它不斷地趵動前蹄,隨時要沖出去似的。好的馬總是容易快速興奮起來的,馬格說自己先騎兩圈試試。說完一甩腳步,已經縱上了馬背,那匹馬不等馬格坐穩,已經疾速而出,如同一股風似的掠過草葉,飛奔而去。王青衣看得有些呆然。馬格繞著草場來回轉了十幾圈,才停了下來,他一跳下馬來,把鞭子一扔,大喊著,“過癮,過癮死啦。這匹馬真他媽的好,好得讓人都有些想親他一口。”

那匹馬已跑得熱氣騰騰,渾身好象跑開了,全身的肌肉松馳而有生氣,那雙大眼呈現著亮亮的褐黃。王青衣把它抓過來,用力縱上馬背,那匹馬真高,坐在馬背上,他的眼睛有些不太習慣地看著地面。旁邊的馬格立即叫著要他把眼睛望著前面,不要看馬,只看前方就行啦。並且告訴他不要太過於緊張,騎馬講究一種自然力,一切都要與馬的感覺切合起來,才能與那馬溶為一體,這樣也是最省力最舒服的時候,也是騎馬的最好境界。王青衣嘴裏答應著,身體反而更緊張了,雙腿把馬腹夾得太緊了,腳深深地伸進了馬鐙中。馬格讓他徹底放松。腳不要太往裏伸,王青衣有些忙亂起來,不小心把那匹馬的小腹給撞了下,那馬立即箭似的地向前竄出去了。王青衣的身子向後一倒,差點兒把自己給晃下來,他一急,迅速把馬的韁繩給輕扯了扯,把身子伏在了馬的背上,雙腿下意識地夾住馬腹。他根本就沒有那種奔馳的快感,他只覺得草如同一團綠色,迅速地向後退著,風在他的耳邊打著尖銳的唿哨。

馬格有些緊張起來,趕緊把‘黃飛鴻’解開,躍上馬背,向王青衣追去。阿丹馬是在繞著圈跑,馬格邊追邊大聲地提醒著王青衣,讓他不要太緊張,先輕輕地把那馬向後拉,王青衣按照馬格的口令來做,那馬果然慢了下來。這讓王青衣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那馬看來並不欺生。馬格追隨著王青衣向前跑,‘黃飛鴻’跑得挺不錯,始終與那匹阿丹馬保持在前後五米左右,王青衣在馬格的調教下,慢慢地熟悉了那馬的一些特點。竟能控制住它了,他的興趣上來了,他騎著那匹馬跑了半個多小時,看那匹馬身上全是汗水,才停了下來。馬格心疼地給那馬擦著汗。王青衣累得躺倒在地上,全身都是汗水。騎馬的快感之處是在馬後,那種累得人半死的時候,他的心情沉浸在剛才的狂奔中,好的馬與好的車一樣,當你一接觸到那馬的韁繩時,就能感覺到。他試著坐起來,雙腿忽然火辣辣地疼,好象有只小蟲子在那裏爬行著,又庠又疼,他把自己的褲腿拉起來,天,兩條大腿內側幾乎給磨爛了,血肉攪在一起,幾乎殘不忍睹。就這麽半個小時,腿竟給磨成這樣。馬格看著不以為然地說,“沒事,你那條腿還得受傷,直到象我們一樣,成了羅圈腿,大腿上有了厚繭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