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10頁)

王青衣輕攬過蘭靜,女孩子在傷感時總是動人的,如同一個意境。“也許會……”

他喃喃著,慢慢地穿越過那片如林的白色碑群,山坡上的風開始輕吹了起來。他們的心情開始明朗起來。湖水與羊群遙遠得如同一片幻境。炊煙直直地在空中伸展。這時從湖邊忽然奔出一匹黑色的馬來,那匹馬閃爍著黑金似的光澤。遠遠地好象有個人騎著一匹馬,從後面飛馳著向前追擊。蘭靜入神地看著那個騎手,忽然驚叫起來:“成天,成天,那是成天……”

王青衣回過頭,看到那匹馬已如風似地消失在了草叢中。

二十二、蘭色念頭

成天是在那匹馬消失後才發現王青衣與蘭靜的。

他在湖的南面遇上那匹野馬。野馬正在湖中飲水,遠處還有很多的馬分散在湖邊上。它們都好象從剛才的激烈的奔馳中,松懈下來。看到成天過來,那些馬才開始慢慢地向四處跑。好象要躲開他似的。野馬都快進入湖水的中央了,它離開岸好象很遠,頭低低地伏在湖水中,它似乎很渴,頭伏在水中很久才擡起頭來。它遠遠地看到了成天,只把頭從湖水中伸出來,好象在思考什麽似的,仰頭看了成天片刻。又把頭低低地伏下去。成天覺得他們之間好似有了某種默契,他從馬上下來,跑了一天了,他現在才覺出累來。他坐在地上,用嘴銜了一根長長的草,邊嚼邊看著那匹馬。野馬離他可能有五十多米,那種距離剛好是一個默契最好的界線。成天明白,他一旦逾越,野馬肯定就會受到驚動。成天一直觀察著那匹馬。他發現在野馬的額心好象有一縷白色,那縷白色太鮮艷了,在黑金似的毛發中,顯出種高貴與卓異。他拿出自己的相機,從不同的角度給那匹馬拍照。野馬在鏡頭中顯得很清晰。他已經有了這匹野馬幾乎很完整的資料了,趙幹事走時,他把一批照片交給他,想請有關部門看看那是不是一匹野馬?盡管他相信薩日娜奶奶的直覺,但那些研究人員的話可能更有權威。

那匹馬在湖中飲完水,把頭擡起,似乎在享受著片刻難得的寧靜。它把頭仰起,故意給成天拍照的時機似的,把身子又側了過去。它的長尾輕松地擺動著。成天放下相機,覺得那馬在近處看去,簡直近乎醜陋。它的全身浸沒在湖水中,只露出一個馬背與長長的馬頭。毛發在湖水中開始浮泛,那種純黑此時好象已被湖水分解,它的額頭上的那顆白星也失去光澤,伏貼著一塊白色的形狀。而那幾根怪怪的絡緦胡尖銳地伸出在水上,在那裏一跳跳地,如同貓須。它們此時雷達似地伸長著,好象在探測著水或者空氣的某種厚度。這匹馬從任何角度看上去,都與他想象中的名馬與好馬的標準相差太遠。並且讓人無法把它的優點放到任何他所熟知的名馬的身上。讓他吃驚的是,那匹馬個性怪異,並且深藏著一種淡淡的憂郁。它似乎只有一種優點,那就是它的速度,難道這不是它的美?

那匹馬在水中開始浮遊。它的全身都浸在水花中,把水聲弄得很大,全然一副天真的遊戲狀態。成天看出來了它的年令,馬的年令從它的臉上就可以感受到呵?他發現這馬最多三歲,一匹三歲馬就如同一個年青人一樣,全身的機能都隱伏在平時的行動中,而更多的潛在的機能還沒能發揮出來。他想象不出那匹馬如果把自己潛在的機能發揮出來後,還能跑多快?他幾乎都被這個想法給弄得全身熱燥起來。那匹馬自由地在水中遊動著。它很快在成天的想象中走上了岸。它的全身都掛滿著水珠,毛發貼在身上,它離開成天很遠,遙遠使那匹馬看上去更小了,也更象是一只從水裏剛剛走出的毛驢。他用深深的失望的表情看著野馬。野馬在陽光中渾身猛然抖動,那些水珠如同濺玉似地亂飛。身上的濕潤好象消退了下去。它看著巨大的湖面激烈地仰天長嘶。那聲嘶鳴讓成天的內心震蕩不已。好象只有那一聲的長嘶才讓他的心稍稍有些安慰似的,看著那匹馬輕盈地向前跑去,他才長出了一口氣。然後騎上自己的馬,跟著它慢慢地向前走。

王青衣看到成天那全身的草屑與汗水,知道他又去追那匹野馬了。他看著那匹馬消失的方向說:“你跟了它有十幾天了吧?有沒有新發現?”

成天把眼睛收回,對著王青衣與蘭靜點點頭。“你發現沒有,這匹馬除了跑起來時,它美得象一道閃電外,它在停下來時,我都不好意思去看它。它太醜了,醜得都不象一匹馬。”成天有些遺憾地嘆息。“我跟了它這麽久,從沒有見過如此醜但又跑得這麽快的馬。”

蘭靜看著那匹消失的馬。說道:“那匹馬的黑色簡直美極了,它跑起來時,我覺得如同黑金。你怎麽會感到它長得醜哪?”她走到成天與王青衣的中間。把馬輕輕地勒住。“你們男人看任何東西都要找出美醜來。美醜對一個人真的那麽重要嗎?何況你們找的是一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