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1/13頁)

成天帶著種不安退下去了,他們走到很遠了,成天才發現馬格與薩日娜還跟在他的後面,倆人的腳步都有些沉重,薩日娜的臉上很寧靜,好象一下子失去了過去的歡樂。而馬格一直就用沉默來表達著他的感覺。這家夥沉默下來的時候,可能是內心的戰鬥最激烈之時。成天感到了種尷尬,他停下來,有些勉強地對薩日娜笑笑,用手指著馬格說:“你帶薩日娜去吃飯,安排她住下來……”

馬格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半天才有些結巴地說:“我……我去嗎?”看到成天肯定地點點頭,他的臉上掠過一絲喜悅,轉身向前走了。走到很遠的黑暗中,成天看到倆個人的手拉在了一起。他嘆息著搖搖頭,他想,過了這一陣,必須要讓馬格離薩日娜遠些了,必須。他在黑暗中穩定了一下情緒,心中被強烈的好奇吸引著,他不知道老人會用什麽樣的方法去接近那匹野馬。這個念頭在他的心裏強烈地徘徊著,他想了下,悄悄地從夜色中,轉到了馬棚的另一頭。

馬棚的右側是一大堆的牧草,他就藏在那裏。月亮開始升起來了,今天的月亮好象懸得很低,地上蒙著層霜樣的白光。他聽見前面傳來一陣低低的說話聲,那聲音呢喃著,只是一種象說話的聲音,而聽不清說了些什麽。成天順著那聲音看過去,老人已經站在了欄杆內,那匹野馬安靜地站在那裏,老人坐在月光中的草地上,好象是在對著自己的孩子說話。野馬不時地打著響亮的噴鼻。它的頭不時地向著老人的方向嗅著,老人親切地看著那匹馬,那馬忽然仰天發出一聲嘶鳴,那聲嘶鳴帶著種深深的傷感,連成天也感到了一種震蕩。老人就那樣坐在那裏不住地低聲說著什麽,而那馬一直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只是它的安靜讓成天有些吃驚。那匹馬好象一直在傾聽著老人的聲音。過了許久,老人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出欄杆。那匹野馬看著老人走遠的背影,忽然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那聲音在夜色中的草原上傳出了很遠,拴在另一邊的軍馬們隨聲附和起來,一時間,馬的嘶鳴聲響徹了草原。

成天從那聲音中聽出無數種感受。他呆愣地看著老人,老人瘦小的身子在月亮下慢慢地走著,她好象根本就沒有聽到那聲嘶鳴似的,或者那聲嘶鳴對她來說,根本就不重要。成天等待老人過來,用手扶持著她的身子。老人似早就料到他會在那裏等待她。她揮揮手,說:“野馬還認生,它不習慣這種生活。它太需要同類來安慰它了,那匹紅馬是不是它的伴兒,待會你把那匹紅馬放進去,到天亮時再把那匹紅馬給趕出去,每隔一天一次,那匹紅馬進去時,把水與當天打回來的新草給放到馬棚裏,野馬吃食與紅馬交歡時,不要讓人去觀看,讓那馬永遠感到象在草原上時一樣自由,尤其是你,不要在野馬的面前出現,那匹馬很害怕你。”

成天小心地問:“那我什麽時候可以馴服它,兩個月後,就是賽馬會了,我想騎著它到賽馬會上去試試。”

老人搓搓手,說:“野馬是匹跑馬,沒有馬可以與它較量的。你不要急,等馬習慣了這種生活你就可以開始馴它了,不過它可不是匹好馴的馬呀,孩子。”她關切的看看成天,嘆息著說:“我想起自己的寶力格了,那孩子就是被這匹馬給摔下來的,你要小心哪。最好的騎手也要有好的運氣哪,尤其是馴馬。”

“可是它連草也不吃哪,我覺得野馬好象對我有著很深的敵意,它把我看成敵人了。”成天不安地說。

“好馬總是在試探著接近自己的主人,那天你把他牽回來時,那馬實際上就開始被你征服了。孩子,馬是與人最近的神物,你要用心與它接近,它才會向你走近。”老人智慧地說。這時野馬的嘶鳴聲響起來了,老人停下腳步,傾聽著。好象是在聽著一種天籟,那種神情再次讓成天想起奶奶。奶奶也有一雙好耳朵呵,她時常在與成天說話時,會說,外面來了一位客人,他跑出去一看,就會有個人騎著一匹馬向他們家的氈包裏奔來。她很奇怪老人的聽力,因為她有時候連自己的說話也聽不清哪。那聲馬嘶停了下來,老人說:“野馬現在找到了主人,你該給它取個名字了,有了名字的馬才會有主人,孩子,你想讓它叫什麽哪?”

“蘭騎兵。行嗎?”成天脫口而出。“我奶奶也有一匹馬,就叫這名字,奶奶說這個名字是我的祖先傳下來的,我們家族有幾十匹馬都叫它,我想也讓它叫這個名字。”

老人笑呵呵地說:“名字是人的一件衣服,這件衣服你們家披了幾十輩子了,讓那匹馬就成為你們家的一個騎兵吧。孩子,我喜歡蘭色,蘭騎兵,一個好聽的名兒。”老人駐足,說:“你不要陪我走了,快回去把那匹紅母馬放進去吧,那匹馬,哦,蘭騎兵,太孤單了,馬是最害怕黑夜的神物了,你快去把那匹馬放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