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9/13頁)

他不知道那匹野馬的精神恢復過來,會有誰可以攔住它?

野馬在欄裏好象一直在跳動著,它把那個拴著的馬韁給扯得發出吱吱的斷裂聲。到了天亮時,野馬終於把那根韁繩給扯斷了,它噅噅地仰天長嘶一聲,沖出了馬棚。但很快他就被那個很大的用木頭搭起的欄杆給擋住了。它不安地在柵欄裏來回奔馳。它的後蹄把那些欄杆給撞得發出咣咣的響聲。很多戰士都沖了出來,看著那匹狂野的馬發呆。通信員跑了過來,向一直在那裏傾聽那匹野馬長嘯的成天報告。成天只是懶懶地看著通信員,自語似地說:“它叫了一晚上了,這家夥可真不怕累。那匹馬能不能跳過那個欄杆?”

“好象不能,它就在那裏一直圍著欄杆跑,瘋了似的,見到人就前蹄直立起來,欄杆都被它的身子給撞壞了。”通信員帶著種欣賞的口氣說。

“那匹馬開始吃草了嗎?”

“沒有,昨天喂的馬料,它連動也沒有動。”

“繼續向它投放馬料和水。你去讓一排長派幾個人去那裏站崗,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它,也不能讓人觀看,野馬這會兒見不得任何人,人越多,它越不安。記住,野馬再撞欄杆時,不能讓它受傷。”成天叮囑。

通信員領命而去。走到門口時,忽然把身子折回來,說:“你不去看看它嗎?”

“現在不。我要在野馬把我忘記之前再去看它,知道那匹馬現在最恨誰嗎?”

“當然是你。哦,對了,軍分區的車來了,今天指導員的對象要回去,你不去送一下?”通信員機靈地看了成天一眼,走了。通信員是個河北兵,今年才十六歲,天真與少年的那股稚氣很招人疼,成天就把他要來連部當通信員了。成天趕緊從床上起來,洗了把臉,走了出來。蘭靜把東西已準備好了,正在車前與那些戰士們道別,王青衣在蘭靜的身後,臉上掛著種淡淡的笑意。成天走到蘭靜的身邊,說:“我還以為你會再多在這裏呆幾天哪。這幾天我忙,也沒有照顧好你,怎麽現在就走……”

蘭靜大笑起來,說:“聽你的客套話真有意思。我也許還會來的,知道剛才青衣與我去了那裏嗎?”

成天有些呆然地等待著蘭靜講。“我們去了草原深處的那個女孩子的墓,我在那上面放了一束鮮花。……那個女孩子真幸福。”她用手挽起王青衣的手,“我們祝你也能幸福?”說完,轉身上車。她從車窗裏伸出頭來,用力吻了王青衣的額一下,騎兵們哄地笑了起來。王青衣不好意思地退到一邊,看著那輛日產沙漠王絕塵而去。半天還望著那輛車的影子發呆。

成天似乎被蘭靜的話給擊中似的,那個女孩子與他的戀情已經成了一個秘密,只在少數幾個知情人中保存著,他沒有想到蘭靜與王青衣竟也知道這個秘密。他的心裏暗自說了聲謝謝。然後轉身離去,他不想在騎兵們面前失態。只是那句話讓他的內心極不好受。有多少年了,那種戀情對他已成了一種想象與安慰,從那個女孩子去世後,負疚與感動使他拒絕任何人的進入,他覺得自己是那個姑娘唯一的新郎。現在仍是,他在心裏暗自說。這時王青衣趕上來,與他並排走著。王青衣遞給他一支煙,成天搖頭拒絕。王青衣顧自點上,他長吸一口說:“我們無意中走進了那件事,我們都很感動。蘭靜在那個女孩子的墳前哭了,女人總是會被這些東西打動的。當然,我也很心痛。”

成天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的草原,說:“謝謝。”

“有七年了吧?那個姑娘還在你的心裏那麽重要?”王青衣沉吟著斟著詞句。“當然我是說,一個人總不能活在過去吧?”

“我只有她一個,她是我的一生,你理解嗎?”成天沙啞著說。

“當然。”王青衣覺得再與他說下去,一切只會變得更沉重。他吐了口煙,說:“早晨趙幹事讓那個司機捎來口信,說你給他的野馬照片他已經傳給了野生動物研究中心,有關專家已開始進行了研究,他們初步認定那匹馬是野馬,但還要對實物進行進一步的研究後,才能認定。他們可能會於近期派人來查看實物。我讓那個司機把咱們已經抓到實物的消息,帶給了趙參謀。”

“我真害怕他們知道,那些動物專家們可能會讓這匹野馬受到傷害。知道嗎,我有時候討厭他們。”成天有些憂郁地看著草原。

王青衣覺得成天的情緒變化得太快,他會擔心什麽呢。他看著成天快步向遠處走去。跑馬場上,騎兵們正在那裏練著馬上劈刺,當然他們都沒有騎到馬上,他們都蹲著馬步,档中夾著個小凳,模仿著馬的前後搖晃,在那裏一下下地認真地劈刺。成天把這一招叫做練腿,沒有一雙能把馬夾住的鐵腿,在馬上是無法站住的,尤其是馬在向前跑躍,還要用力劈刺時,王青衣練過,那味兒太難受,又太落後。他覺得最古老的最艱苦,他訓練裝甲兵時,每個裝甲兵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夏天的悶熱。他想真該把那些家夥們拉到這兒看看騎兵的訓練,他們就不叫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