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音(第4/17頁)

他好像有些激動,開始有些不規律地喘息:“只是希望你能夠幫助我們,查出這個可怕的‘斷骨魔’!我們畢竟也是這個城市的一分子啊!”

這時,他相貌堂堂的臉孔竟然激動得泛紅。在我這顆小石頭面前,這個男人居然因為感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助而自卑。我忍不住打斷他,十分肯定地說道:

“沒錯,你們的確都是一分子。”

他或許是驚異於我語氣的肯定性,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其實,我也只是因為父母在池袋開了一家水果店,所以才在這裏住下的。”我也恢復了一貫的語氣,繼續說道,“我們其實都是一樣的,我沒有什麽優越的背景,也不算是富家子弟,只是渾渾噩噩地過一天算一天罷了。”

日之出町公園的勝新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聽你的意思,你是準備接下這個案子了嗎?”

我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也挺了挺自己的腰杆,感覺它是這些日子以來挺得最直的一次。我的暑假結束了。在沒有真相需要我追查的時候,我也就等於是半具行屍走肉。我記下了相貌堂堂的街友的電話,告別了午後的公園——無家街友們的住處。

在返回西一番街的路上,我按下了崇仔手機號碼的快捷鍵,習慣性地等著他的手下小弟先來接聽。然後,崇仔的聲音就像帶有潮氣的寒流一般籠罩在我的耳畔。

“阿誠嗎?幹嗎?”

沒有一句像樣的問候。我好像已經習慣了這位池袋國王的規矩。

“我這兒多出一張Live演唱會的票,後天晚上的。”

“然後呢?”國王似乎很不耐煩。

“我們一起去怎麽樣?”

“我說阿誠,要是你只想告訴我這個,我可沒空奉陪。我可不像你那麽閑!有什麽事兒直說吧。”

“你的急性子不能改改嗎?本來就沒幾個朋友,小心都被嚇跑。我只不過是先通知你一個比較輕松的消息,現在才是重要的事情。嗯,”我故意停頓了一下,“有關街友攻擊事件。”

崇仔的聲音忽然變得像零下的氣溫一樣銳利。

“說下去!”

我把勝新對我說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尤其著重突出了那四起迷藥斷骨事件。

“好。我知道了。後天Matrix見!”

像電報一樣簡短的對話就這樣戛然而止。

第二天,我窩在四疊半的房間裏繼續昨天沒完成的專欄。因為開頭足夠精彩,整體的大綱已經確定,剩下的六頁稿紙只需要一半的工夫就可以搞定了。傍晚時分,我順利地完成了專欄,然後撥通了勝新的電話。現在的街友也是每人一部手機。趁著現在的時間充裕,我準備把斷骨事件整理一下,存到電腦裏面。

“是日之出町公園的新叔嗎?我是阿誠。”

剛剛趕完稿,我想我的聲音也許有些飄飄然,電話那端勝新的語氣則還是一貫的嚴肅冷峻。

“嗯,是你啊!我們真的慘了。”

“怎麽了?”

“今天早上,在下落合的乙女山公園,發現了第五個被害人。”勝新的語氣在嚴肅中透出了一些失落。

感覺像是一下子墜入谷底,我剛才那種躊躇滿志的狀態仿佛被一下子抽走了,已經建立起來的信心被全然推翻。

“這次被折斷的是哪部分骨頭?”

“右手臂上的兩個部位。作案手法和之前的四件案子幾乎是一樣的。街友都是先被藥迷倒,之後骨頭就被‘啵嘰’一聲折斷了。”

我只能拿著手機,刺耳而又令人心寒的象聲詞傳入我的耳朵。

“沒有人看到攻擊者嗎?”

“根本就找不到目擊證人。攻擊者都是在深夜,趁大家熟睡的時候才開始作案。據說被害人都是在早上被疼醒的,根本就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事。”

“嗯。知道了。現在,請把你所了解的關於‘斷骨事件’的所有情況都告訴我。”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勝新以他那鏗鏘有力的語氣,向我描述了“斷骨事件”的來龍去脈。而我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偵探,邊聽邊記,同時也不斷地向勝新提出問題。

掛斷電話,我立即撰寫要交給崇仔的報告,最後以專欄寫作的二十四倍速度完成。

如果一直以這種速度寫作,說不定我可以放棄水果店看店的職業,變成能靠專欄維生的作家呢。不過應該不會有讀者樂於每期都看到探討池袋街友的專欄吧。

池袋Matrix,是一家位於東口豐島公會堂附近的Live House,屬於視覺系的鼎盛之作。每次路過門口,總會看到大白天就排著長隊的濃妝小鬼們,到處都是花掉整瓶發蠟做出來的刺猬頭,紫、綠、橘、粉紅……呈現出如彩虹般艷爛耀眼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