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點火(第3/4頁)

我拿過信,展開信紙的時候,注意到他在猶豫不決地盯著茶壺,就倒了一杯茶,往茶水裏添了一點白蘭地,遞給他。“喝吧。”我說。

信封上蓋著巴黎的郵戳,日期是昨天的。寫信人用了淡粉色的墨水,紙張也很精美,我瞟了一眼紙上精細優雅的字跡。

“這是法語,”我把信遞回去,“而且就算不是法語,字跡也太花,我認不出來。給你。”

他不耐煩地奪過信,大聲說:“看筆跡——可以肯定寫信人是女性。香水嘛,嗯……花香、琥珀和一點香草味。我相信這是嬌蘭香水推出的新產品‘姬琪’,正在研發之中,還沒有上市。這位歌手——她在信裏自稱歌手——必定事業有成,或者至少備受仰慕,不然不能提前用到還沒有上市的香水。”

福爾摩斯移到爐火更明亮的一側,開始用一種戲劇化的腔調(我逐漸學會了欣賞這種腔調,並且能夠容忍他人如此)讀信,他精通法語,隨口將信譯成英文毫不費力。

“‘我親愛的福爾摩斯先生,’她說,‘您的聲譽和近期我國政府對您的表彰,給了我啟發,指引我向您提出這一不尋常的要求。在處理一項非常私人化的事件方面,我迫切需要您的幫助。雖然我是巴黎一名從事歌舞表演的歌手,也許會被您視為較低的“種姓”——女歌手使用“種姓”這樣的詞是不是有些奇怪——無論如何,我懇求您幫助我。’啊,我看不清楚後面的字了,墨水的顏色太淡了!”

福爾摩斯把信舉到壁爐上方的煤氣燈前,他的手在顫抖,身體似乎在搖晃。我走到他身後,越過他的肩膀看著那封信。

“她接著說,‘我要講述的事件非常急迫,關乎貴國的一位重要人物,他是我兒子的父親——’寫到這裏,那位女士把原來寫下的一個人名劃掉了——不過我感覺這就是那位重要人物的名字——到底為什麽要劃掉呢?”

福爾摩斯困惑地皺著眉頭,然後舉起信,又向光源湊近了一點,正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信紙上的墨跡開始褪色,速度相當之快,連站在他身後的我都沒有及時注意到。

福爾摩斯叫了一聲,立刻把信紙塞到沙發墊子下面,我們等了幾秒鐘,把信紙抽出來再看,還是一片空白。

“該死!”他說。

“這是一種會消失的墨水!”我喊道,這時我發現福爾摩斯瞥了我一眼,就馬上住了嘴。“她兒子的父親?”我問,“你知道這位重要人物是誰了嗎?”

“是的,”福爾摩斯說,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佩靈漢姆伯爵。”

我吃驚地坐了下去。佩靈漢姆是全英格蘭最富有的人之一,他在上議院以慷慨大方著稱,擁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更不用提他在人道主義善行和藝術收藏方面的聲譽了——這些都讓他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然而,這位在歌舞節目中演唱的法國女歌手卻宣稱,她和這位大人物之間存在不同尋常的關系。

“福爾摩斯,你覺得這位女士的話有幾分是真的?”

“聽起來很荒謬,不過也許……”他走到一張雜亂的桌子前面,在明亮的燈光下把信紙攤開。

“可是,為什麽要用會消失的墨水?

“她不想讓這封寫著那位先生名字的信落入壞人之手,據說伯爵的影響範圍很廣,但是,她並沒有告訴我們一切,我認為——”

他拿起放大鏡,對準那個信封。“多麽奇怪,看看這些劃痕!”他又嗅了嗅信紙。“該死的香水!不過,我聞到了一絲——等等!”他在一堆玻璃瓶裏翻找起來,把各種液體滴到信紙上做測試,一邊忙碌一邊喃喃自語,“一定還有更多線索。”

我知道最好不要在這種時候打擾他,就轉過身繼續讀我的報紙。沒過多久,我的身後就傳來了勝利的呼喊,把我嚇了一跳。

“哈!果然不出我所料,華生,那些消失的字母不是唯一的信息,我發現它們下面還有另外一些字母,是用隱形墨水寫的,真是聰明——她使用了速記式加密法!”

“可你是怎麽發現的——?”

“紙面上有一些小劃痕,它們和我們看到的字跡對不上,而且還有淡淡的土豆味,這位女士使用的第二種墨水只有在遇到某種試劑的情況下才會顯現,那就是碘。”

“福爾摩斯,你總是給我帶來驚喜。她說了什麽?”

“她說:親愛的福爾摩斯先生,我懷著極度的驚慌和恐懼給你寫下了這封信,我不希望寫有男孩父親名字的信紙留存於世,所以采取了預防措施,如果您像人們說的那樣精明,一定會發現這第二條信息,我也會因此知道您的確有能力幫助我。

“我給您去信,是為了我年幼的兒子埃米爾,只有十歲的他從那位大人物的莊園裏消失了,我擔心他已被綁架……或者更糟。直到最近,埃米爾都一直和這個男人與他的妻子住在一起,為此我們進行了一些復雜的交易,詳情我會當面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