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外(第12/13頁)

“這話你真信嗎,萊恩?”

“什麽意思?”

“你不是醫生。也許你把她丟出去的時候她已經死了,也許沒有。”

“摸不到脈搏啊!”

“你找不到脈搏,那可不表示沒有。你試過人工呼吸嗎?你可知道她的腦子是否還在活動嗎?不,當然不知道。你只知道你想找脈搏但卻找不著。”

“她脖子斷了。”

“也許吧。請問你有過多少次診斷摔斷的脖子的經驗啊?何況就算摔斷脖子還是有人活過來。問題就在,你無從判斷她死了沒,可你又太擔心自己死活所以才沒做你該做的事。你其實應該叫救護車的。你知道理當如此,當時你就知道,可你想要全身而退。我知道有些毒蟲放著嗑藥過量的朋友不管,就因為他們不想惹禍上身。你比他們高明一些。你為了自保把她推出窗外摔下二十一層樓,搞不好你放手的時候她還活著。”

“不,”他說,“不。她已經死了。”

我跟露絲·薇特勞爾說過,到頭來或許她只能抓著自己想相信的不管什麽不放了。人們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萊恩·波斯曼杜也不例外。

“也許當時她已經死了,”我說,“搞不好那也是你的錯。”

“這是什麽意思?”

“你說你摑了她巴掌想把她打醒。怎麽個打法呢,萊恩?”

“我只是往她臉上輕輕拍去。”

“單單甩個巴掌,想讓她恢復神志。”

“沒錯。”

“呸,才怪,萊恩。天知道你的力道有多大?天知道搞不好你狠狠推了她一把?她可不是唯一一個吞了毒的。你說她嗨翻了天。哎,我看也許你自個兒也嗨了一下吧。你睡眼惺忪腦袋昏沉,而她又嗡嗡嗡地在房裏飛跑搞得你快瘋掉,所以你就甩她巴掌猛推一把然後再甩個巴掌再猛推一把然後——”

“沒有!”

“然後她就倒了下去。”

“那是意外。”

“推托之詞。”

“我沒傷她。我喜歡她。她是好女孩,我們處得很好,我沒傷她,我——”

“穿鞋吧,萊恩。”

“幹嗎?”

“我要帶你上警局。離這兒只有幾條街,一點也不遠。”

“我被捕了嗎?”

“我不是警察。”我沒透露我是誰,而他也一直沒想到要問,“我叫斯卡德,受雇於葆拉的妹妹。想來你應該逃不掉制裁。我要你跟我去警局。那兒有個叫古茲克的警察可以跟你談。”

“我什麽都不用講,”他說,他想了一下,“你不是警察。”

“沒錯。”

“我剛說的不算數。”他吸口氣,坐直了些。“你什麽也沒法證明。”他說,“根本不能。”

“也許可以喔。你搞不好在葆拉的公寓留下了指紋。不久前我才請警察上了封條,也許他們會找到你的痕跡。我不知道葆拉有沒有在這兒留下指紋。你也許已經擦幹抹凈。不過總有哪個鄰居知道你跟她上床,也許當晚就有人注意到你跑上跑下忙得很,搞不好還在她跳窗以前聽到你倆吵翻天。警察如果知道該找什麽的話,萊恩,他們通常都會查出真相。難的是知道該找什麽。

“不過重點其實不在這裏。穿好鞋子,萊恩。這就對了。這會兒我們要找古茲克去,沒錯就是這個名字,他會跟你說明你的權利。他會說你有權保持沉默,這話千真萬確,萊恩,你是有那權利。而且如果你噤聲不語,如果你找到個稱職的律師而且乖乖聽話,我想你應該可以全身而退,萊恩。我還真這麽想。”

“你幹嗎告訴我這些?”

“幹嗎?”我開始覺得又疲又累,不過我還是講下去,“因為保持沉默對你傷害最大,萊恩。相信我,那樣最傷。如果你有腦子的話,你會把記得的事全告訴古茲克。你會自動自發一股腦兒全供出來,而且做完筆錄以後你還要念上一遍簽上字。

“因為你不是天生的兇手,萊恩。殺人於你並不容易。如果是凱力·麥克羅殺的,他會心安理地活下去。不過你可沒喪心病狂,當時你吞了毒處於半瘋狀態又怕得要死,你做錯了事悔恨交加。我今晚一走進這裏你的臉就垮下來。你確實可以耍個手段逃過制裁,萊恩,不過到頭來你只會制裁自己。

“因為你住在高樓之上,萊恩,離地面只有四秒鐘的距離。一旦掙開絞架你就永遠沒法心安,你永遠無法對自己好好交代,然後某個白天或者某個晚上你會打開窗戶跳下去,萊恩。你會記起她摔到街面時發出的聲音——”

“別!”

我抓起他的手臂。“走吧,”我說,“咱們去找古茲克。”

①天主教有個誡命是不允許信徒自殺,否則萬劫不復。

②這名虛構的超人英雄誕生於美國一九四一年出版的《警察漫畫》第一集,他的身體可以隨意變成各種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