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知情者(第7/10頁)



  “羅伯特,”門茲很溫和地說,“你知道收音機裏有許多娛樂節目和戲劇——”

  “在她起飛的那一刻沒有!對不起,門茲先生——我不是有意冒犯你,它只是——我知道我聽到的是什麽。”他的語速加快了,仿佛經過一段長長的滑行,他的思緒也離開了跑道,起飛了。“然後,她同裏爾的一位報務員談話,那位報務員叫做巴弗爾,她說努南交給她一個密封的信封,裏面有張紙條,是關於改變飛行計劃的。她聽起來真的很惱火……報務員說他不知道這件事,他的任務是向她提供天氣預報。她又說了些向北飛往特魯克島的事。”

  這仿佛是在聽一位白癡學者滔滔不絕地講解三角公式,“你記得那些話嗎?”

  他點點頭,金發也一閃,“我把它們寫下來了,用我學校的記事本,一直把每件事都記下來。”

  “有多少?”

  “在過去的那些天裏多達十幾次!”

  我向前探了一下身,雖對此事半信半疑,卻還是被他的想象力吸引住了,門茲臉上也是一副感興趣的表情。

  “後來,她又說話了,很平靜,不再生氣了,甚至咯咯地笑了一會兒。她念叨著剛剛飛過的那些小島的名字,想要正確發音——我聽她提到臘包爾,那是巴布亞新幾內亞的一個城市。三百英裏以後,她同裏爾失去了聯系,但我聽她說努南給加羅林群島拍了很好的照片。”

  “這一切你都是通過你的菲力克聽到的?”我問。

  “當然!我還聽到她同那艘船,伊塔斯克號講話!在她第一次同他們聯絡時,他們讓她報出身份,她說:‘名字是普圖南,但我不用它’。”

  我禁不住笑起來,這聽起來的確是她的風格,甚至連門茲也微笑了一下,雖然我清楚他一定是認為這個孩子在編故事。

  “我整夜都在聽,“羅伯特說,”她繼續念叨著她經過的那些島嶼的名字,說它門從她的左翼或右翼下掠過……比卡,瑪祖羅,朱雷托,我只能記住幾個,但我把它們都寫下來了……她說光線很好,它們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島。然後,她又無法讓伊塔斯克號聽到她了——而我在這裏,在加利福尼亞我的起居室裏,我能清楚地收到她!我是說,盡管有靜電幹擾和其它信號,她的聲音時斷時續,但我仍能聽到她請求伊塔斯克號打開它船上的燈光,她說她一定在這艘船的上空盤旋,但她無法下降,因為天太黑了,她到那裏太早了。然後事情變得越來越糟……那艘船沒有回答她……她不停地說她的燃料快用完了,她告訴伊塔斯克號她將飛往赫爾島,但他們沒有聽到她。就在這時她看到了日本人的戰鬥機。”

  “戰鬥機?”

  他點了點頭,大睜著雙眼,“一架在她的上方,其它兩架靠近她的機翼,他們向她開槍!機關槍!”

  “看!孩子——”門茲開口說。

  那個男孩舉起兩只手做了一個手勢,繼續說下去:“他們想迫使她降落在赫爾島,但她向下面看時,她看到了那些海邊的船只——一只漁船,兩艘戰艦——當然,她們的厄勒克特拉能甩掉日本人的飛機,因為它的速度更快。努南先生讓她朝一座叫做西德尼的小島上飛,就在一百英裏以外,在這段時間裏,她仍在不停地呼叫伊塔斯克號,仍沒有得到回答。就在這時,一只引擎熄火了,我聽到她說:‘哦,我的上帝!我們用光了燃料!’”

  盡管這個故事很荒唐,然而,聽到阿美那句熟悉的“哦,我的上帝!”從這個孩子的嘴裏說出來,還是讓我打了一個冷戰。

  “我聽到飛機發出可怕的巨大的聲響——像是飛機落水時發出的——我等待了幾秒鐘,這幾秒鐘的時間如同幾個小時般漫長,然後她的聲音再次出現了,她說:‘我們躲開了樹叢和珊瑚礁……我們落在水面上了。’她說努南先生傷了頭、肩膀和手臂,她要停止傳送去檢查他的傷勢……那時是早晨,我失去了他們的信號……我又接著收聽了十多個小時。”

  “你告訴警察這個故事了嗎?”我問。

  門茲仰靠在椅子裏,一只手蒙住眼睛。

  “哦,我告訴你的比告訴那個電話裏的警察多的多……他們還在那裏,內特……門茲先生……艾米莉與努南先生。我每個晚上都堅持收聽,她每小時出現一次,時間不長——節省電池的緣故。他們在水面上漂流……他們又熱又渴,艾米莉幾乎發了瘋,她不停地說:‘你們為什麽要對我們這麽做?你們為什麽不來救我們?你們知道我們在哪裏。’都是這些。這真可悲,但他們還活著……這不令人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