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7/9頁)

這時,房間裏只我和她兩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竟一反往常,突然移近兩步,“噗通”一聲,雙膝跪在我面前,憋不住哭了起來,擠出一句話:“隊長救命!”

我馬上把她扶起來,好言撫慰她。

她強作精神,語調悲戚地說:“隊長,我很明白,我一跨出這道大門,就要進入鬼門關了。我的性命就系在那封我寫給高翔的哀求信上。假如它被高翔毀了,我就無法證明他蓄意謀殺沈默的事實,我的性命就完了;假如沒有被毀,那肯定放在高翔的箱子裏。但是,南京方圍幾百裏,人海茫茫,要找到這個箱子,等於大海撈針,所以我活命的希望微乎其微。因此,我只好坐而待斃。據您部下說,您想在死神手裏奪回我的生命,我聽了無限激動!本來這個命案,兇手已經捕獲,全案就算結束了,可以向上報功,誰還有閑情吹毛求疵,自找麻煩,但是您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極端負責,還是追根到底,毫不含糊,實在令人欽敬。我知道,唯一能夠挽救我的只有您,所以,我雖在絕望之中,在茫茫的夜海裏,卻看到了一線燈光。”

我安慰說:“你放心,我一定傾其全力找到這個箱子。”

佘倩的眼裏,閃著感激的淚花。

我接著問她:“高翔經常抽美制駱駝牌香煙和吃箭牌口香糖,你知道這種香煙和口香糖是誰給的?”

佘倩沉思片刻說:“有一天,我曾經問過他,是誰經常送這種香煙給他抽,他說,都是一個姓蘇的女人給他的,這個女的既年輕又漂亮,交際很廣,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會唱歌,會跳舞,會開汽車,而且很同情他的處境。”

我聽了這段話,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興奮地對佘倩說:“放心吧!我一定盡我最大的努力,從判官的勾魂簿上勾掉你的名字。”

我親自駕駛摩托車到美軍顧問團,徑直去找翻譯官趙恒聲。他在美軍顧問團裏很有地位,因為他的父親是現任的軍長。他的公館在頤和路,不久前,他家曾經被盜去許多貴重的東西。

我剛升任隊長,就破獲了一起慣盜集團案件,盜魁就是名振長江南北的神偷--九江“一盞燈”,起出大批贓物,其中一部分就是趙恒聲公館裏所失的金玉珠鉆等首飾財物,如數完壁歸趙,所以趙恒聲必領我的情。

一見到我,他就熱情地打招呼:“老兄,什麽風把你吹到這裏來?”

我就開門見山地把“玄武湖桃色命案”告訴了他,並問“吉普女郎”裏面有沒有一個漂亮的蘇小姐?

趙恒聲馬上振奮地回答:“對,你摸準了這條線索!不過你不要小看這個變相的高級妓女,她是女中豪傑,富有正義感,對人肝膽相照,平常愛打抱不平,疏財仗義,敢做敢為。

她姓蘇,名秋娘,浙江錢塘縣人,和當年俠妓蘇小小是同鄉,因此外號‘錢塘蘇小小’。的確,她長得很漂亮,是濁世中的佳人。今年二十四歲,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因此,美軍顧問團裏的軍官,都和她很要好。她會跳舞,會開車,是新時代的女性,交際廣,在社會上都很吃得開。她的收入多半是美金,因此生活很富裕。她家住在挹江門的龍池巷,是一幢獨立的小洋房,有花園,有停車間。室內陳設很洋化,家裏只有一個老母親,雇一個年輕的女傭。”

趙恒聲講起蘇秋娘,興致勃勃,對她情況十分了解,也許他對這位“錢塘蘇小小”也有曖昧的交情。他以鼓勵的語氣對我說:“你是英雄,她是豪傑,英雄豪傑一定要見一面,才不負此生。”最後,他鄭重地補充一句:“注意!這個女的吃軟不吃硬!”

我向趙恒聲致謝,握手告別。

回到隊部,叫佘倩按照當時寫給高翔的哀求書馬上默寫一份交給我。我又一個人乘著摩托車到龍池巷蘇家。

這個小型別墅式的洋房小巧玲瓏,一共三層,屋旁的花園裏,花開得正艷。

摩托的聲音驚動了屋內的女主人,年輕的女傭接過我的名片,不敢怠慢,連忙進內通報。

蘇秋娘急步下樓,見我的行色,知道是不好惹的,忙笑著以十分恭敬的態度把我迎上二樓,進入一個客廳與臥室合並的房間。房內寬敞明亮,陳設高級講究,觸到眼裏,沒有一件不是“舶來品”:整套巴西香木家具,配上高級沙發床、椅,波斯地毯,法國的窗簾,比利時的全身鏡與梳妝鏡,交相輝映。幾上擺著一等意大利白石裸體人雕像,潔白無比,栩栩如生,姿態動人。壁上掛著幾張彩色色情照片。整個房間,異香撲鼻,給人一種情欲的誘惑。這樣布置,就是富豪人家也不敢比美。

秋娘既倒茶,又遞煙,動作柔情又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