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11/12頁)

我的話音剛落,全場哄堂大笑。

我又接著說:“嚴組長所捕的‘飛毛腿’劉行三,是四川閬中人,他的師父是劍閣趙振飛,外號‘巴山夜鷹’,屬於川北這一派,他的行竊作風與川東不同。劉行三去年行竊,判了一年徒刑,才釋放回來不久。昨天晚上他沒有出洞,而在他的姘頭宋珍珠家裏。宋珍珠的男人黃天豪是中央武術館拳師,這兩天他因公到上海去。黃天豪是湖北均縣人,武當正傳,拳術高超,假使劉行三的奸情被黃天豪曉得,他還有命嗎?因為這個原因,劉行三死都不敢說出真話,所以吃了許多苦頭。這叫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次大家到劉行三家裏搜出的金鐲子、金戒指總共三兩七錢,後面印有‘寶光樓足赤’字樣,其實不是朱家的贓物。現在已經查明,這批贓物是城南船板巷五十六號豐記關東參行老板李成新家裏被竊的金器。此贓原封未動,可能現金兩千元被他花光了。四川北派有個特點:‘兔子不吃窩邊草。’所以飛毛腿劉行三始終沒有在本區做過案。幹我們這一行,易懂難精呀!”

這時,嚴組長叉著雙手,站在柳蔭下,背倚樹幹,嘴唇緊抿,眉頭微皺,其內心的滋味可想而知。

夏總隊長對我這場具說服性的分析感到十分滿意。他對眾人贊道:“程隊長對全案分析既有科學根據,又有江湖訣竊,不但破了朱家大竊案,而且解決了誤抓飛毛腿劉行三的問題,一箭雙雕,實在難得!”

他又興致勃勃地對我說:“想不到你在短短的時間裏,能夠掌握到黑道中各門幫派體系和習性這是不容易的,剛才這段江湖訣竅究竟從何得來?”

這句話觸動了我的心事,想起了我的師傅不得意的一生,慨然答道:“是五區隊的刑警繆子厚教我的。人家都叫他繆老頭,外號‘三朝元老’,他當了四十多年的探員,對江湖黑道的各幫各派的內情都十分熟悉,不但洞悉各省慣竊的習性,而且掌握各地區慣竊的訣竅。

他有驚人的記憶力,分析能力很強,對全京的慣竊了如指掌,每個慣竊的落腳點和有關系的人,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他的脾氣很怪,個性很強,與人落落寡合,大家都說他‘孤獨老’。他非常保守。他有一套真本領,但是他從來不肯透露內中的秘密,一向不吭不響,始終守口如瓶。我認為,造成他這樣的保守性格,有他的原因,因為他始終不得意,所以對上級抱有抵觸的情緒。他說,幹了四十多年,經歷過軍閥、民國、敵偽至今,確實是‘三朝元老’了。但始終還是一個探員,連個組長都沾不到邊。人家瞧不起他,認為他是廢料,因此自暴自棄,外表更加頹唐。有時他在緊要關頭,受了刺激,按捺不住,也會露出一兩手,但是得手後,馬上深藏谷底。其實,在他的腦子裏埋存著一本精裝的《黑道大全》。我認為,他的本領遠遠地超過了我們刑警中的‘四大金剛’。

“我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他的真才。當時在五區隊實習,一次,該地區的碑亭巷發生一起大竊案,從挖洞、行竊的技巧,和被竊現場的痕跡,經過本隊幾個權威的組長和精明的探員綜合判斷,認為這個案子肯定是徽幫神偷安慶鐵機子偷的,隊長也同意這樣的看法。

卻見他站在角落裏,背倚大柱,雙手叉胸暗暗冷笑。由於好奇,我挨近他的身旁,悄悄地問:“你的高見如何?”

“他看我是新來的,而且平常很尊敬他,便以不屑的神情對我說:‘這批人自命不凡,簡直是胡猜。’他就根據種種事實,證明是常州包漢三偷的,最後,他通過巧妙的辦法,把包漢三逮住,破了此案。

“我很欽佩他,盡量想法接近他,更加尊敬他,終於拜他為師;他也盡心盡意地教導我。

他家庭經濟很不錯,喜歡喝酒,酒後他的話就多了,其中所說的多半是黑道中的精華。我經常陪他喝酒,他在年輕時讀過不少古書,席間他談古論今,很有獨特的見解。有一次飲酒間,我懇切地對他說:‘我想把你的真才和所受的委曲,原原本本地向總隊長反映,我想總隊肯定會重用你的。’

“他聽了之後,以非常認真的態度對我說:‘你想這樣做,我就跟你脫離師徒關系!’接著,搖晃腦袋,嘆一口氣說:‘少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

總隊長聽了我這段話後,不勝感慨,他意味深長地說:“‘野有遺才。當政者之過’,我是有責任的,不過他的孤癖也誤了他的前程,實在可惜!但是你能發現他的真才,虛心向他學習,得到他的真傳,這是很難得的。”

柳素貞聽到這裏,深有感觸地說:“二百五十兩黃金大竊案的偵破過程,給我很大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