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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每一個都給我押五吧!”他低聲說,然後以堂皇的威儀掛掉電話。

逐步趨近來造訪米凱爾的主要目的,史邁利非常謹慎地繼續進行。他記得米凱爾——在巴黎加入集團時,已見識過東歐大半審問中心的米凱爾——在面對測試時會想辦法放慢速度。當時他就靠著這種手法,把沙拉特的訊問人員搞得快瘋了。

“我可以問你一些事嗎,米凱爾?”史邁利小心地選擇以旁敲側擊的方式提出質問。

“請說。”

“他來找你借錢的那個晚上,有沒有逗留?你有沒有替他泡茶?下一盤棋,或許?你可以告訴我詳情嗎,拜托,關於那個晚上?”

“我們下了棋,但不太專心。他心裏想著別的事,麥斯。”

“他談到那條大魚嗎?”

“什麽,麥斯?”

“大魚。他說他正在計劃的行動。我在想,他有沒有再多談一些?”

“沒有,什麽都沒有,麥斯。他完全保守秘密。”

“你有沒有印象,那件事可能涉及其他國家?”

“他只提到說沒有護照。他深受傷害——麥斯,我可以坦白告訴你——他受到很大的傷害,因為圓場無法信任他擁有護照。在提供了這麽多服務,奉獻了這麽多心力之後——他真的受到很大的傷害。”

“這是為他好,米凱爾。”

“麥斯,我完全理解。我是個比較年輕的人,通達世故,很有彈性。而將軍有時很沖動,麥斯。必須采取一些步驟——即使是由很敬仰他的人動手——去控制他的精力。拜托,但對他自己來說,這是無法容忍的,是一種羞辱。”

史邁利聽到背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是艾薇拉傲然走回她的角落。

“所以,他想要派誰替他出國?”史邁利問,再次忽視她的存在。

“偉林。”米凱爾頗不以為然地說,“他沒告訴我詳情,但我相信他派了偉林去。這是我的印象。偉林會去的。瓦拉狄米爾將軍對偉林的年輕和榮譽大為贊賞。還有他的父親。他甚至還提到過去的歷史。他提到要引進新生代,去替老一輩雪恥復仇。他非常激動。”

“他派偉林去哪裏?瓦拉狄提到任何蛛絲馬跡嗎?”

“他沒告訴我。他只對我說:‘偉林有護照,他是個勇敢的孩子,一個優秀的波羅的海子民,非常沉穩,他可以旅行,但也必須保護他。’我沒再刺探,麥斯。我沒追根究底。這是我的作風,你是知道的。”

“但你仍然歸結出一個大概的輪廓,我想。”史邁利說,“一貫的作風。畢竟,偉林能自由出入的地方並不多。僅僅靠這五十英鎊。還有偉林的工作,對不對?更別提他的妻子。他不能一時興起就海闊天空到處去。”

米凱爾做了一個非常軍人作風的姿態。他用大拇指和食指靈巧地拉住鼻子,嘴唇外張,直到髭須幾乎都朝天豎起。“將軍也問我要地圖。”最後他說,“我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應該告訴你。你是他的主教,麥斯。但你與我們的運動無關。但我信任你,我會告訴你。”

“哪裏的地圖?”

“街道地圖。”他一手朝書架輕揮著,好像命令它們靠近一些。“城市規劃。丹澤(波蘭北部港口)、漢堡、盧比克(德國北部城市)、赫爾辛基。北部沿海。我問他:‘將軍,長官。讓我幫你吧。’我對他說:‘拜托,我是你所有事情的助手。我有權利。瓦拉狄米爾,讓我幫你吧。’他拒絕了我。他希望全部自己來。”

莫斯科規則,史邁利再次想起。許多地圖,其中只有一份相關。而且,再一次的,他注意到,瓦拉狄米爾對自己最信任的巴黎副官,也采取了防範目的曝光的措施。

“在這之後,他就離開了?”史邁利問。

“沒錯。”

“大約幾點?”

“非常晚。”

“能告訴我有多晚嗎?”

“兩點,三點,甚至是四點。我不確定。”

此時,史邁利感覺到米凱爾的目光飄起,越過他的肩頭,停滯不動,史邁利出於他一向擁有的直覺,問道:“瓦拉狄米爾獨自一個人來嗎?”

“當然,麥斯。他會帶誰來?”

一陣陶器的鏗鏘聲打斷他們,是房間另一端的艾薇拉笨手笨腳地處理家務。此時方有勇氣直視米凱爾的史邁利,發現米凱爾的目光緊隨艾薇拉,臉上露出一種史邁利能認得出來、卻有一瞬間難以形容的表情:融合著絕望與愛戀,在依賴與厭惡之間煎熬。史邁利發現自己以近乎病態的同情看著那張臉,仿佛看見自己的臉孔,那熟悉的表情,像米凱爾似的紅眼睛,映在美麗金箔雕飾的鏡子裏,在水濱街家中安恩的鏡子裏。

“所以,如果他不讓你幫他,你怎麽做?”史邁利仍舊假裝不經心地問,“坐下來,看書,與艾薇拉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