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4頁)

“當天下午晚些時候,她們倆跑到浴室裏把所有的化妝都洗了個幹凈。回到臥室裏,把瓶瓶罐罐都收好,還把窗戶都打開,這樣媽媽就聞不到她自己香水的味道了。她們把絲襪和吊襪帶都疊好,完全按照她們見過的媽媽收拾的方式收好。她們把窗戶關好以後,我們就下樓等著母親回家,我始終都興奮莫名。那兩個漂亮女人突然間又變回了我的姐姐,兩個高個兒女學生。

“晚飯時間到了,我仍舊平靜不下來。我姐姐的行為舉止就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我意識到父親正盯著我看。我朝上瞥了一眼,見他直看透我的眼睛,一直深入我的內心。他很慢很慢地放下刀叉,嚼著嘴裏的食物,全部咽下去以後說,‘告訴我,羅伯特,你們下午都幹嗎來著?’我相信他什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像是上帝。他是在考驗我,看我是不是值得信賴,把實話說出來。所以,跟他說謊是毫無意義的。我把一切都說了,霜啊粉啊,口紅、香水,還有從母親的抽屜裏拿出來的絲襪,我還告訴他這些東西最後都多麽仔細地全都收好了,仿佛這就能把一切都洗脫幹凈。我甚至把她們開窗關窗的事兒都說了。起先我兩個姐姐呵呵笑著堅決否認。可我繼續不斷地把一切都往外倒的過程中,她們都緘口不語了。等我說完後,我父親只說了句,‘謝謝你,羅伯特,’就繼續用餐了。直到晚飯吃完,誰都沒再說過一句話。我不敢朝兩個姐姐坐的方向看。

“飯後,在我馬上就該上床的時候,我被叫到了父親的書房。這地方誰都不準隨便進,這裏面全都是國家機密。書房是整幢房子裏最大的一個房間,因為有時候我父親就在這兒接見別的外交官。窗戶和深紅色的天鵝絨窗簾都直達天花板,天花板上裝飾有金色的葉子和巨大的環形圖式。有一盞枝形吊燈。到處是裝在玻璃罩子裏的書,地板上鋪滿了全世界出產的地毯,鋪得極厚,有些甚至掛在墻上。我父親喜歡收藏地毯。

“他坐在攤滿紙張的巨大書桌後面,我那兩個姐姐站在他面前。他讓我坐在書房另一邊一把巨大的皮質扶手椅上,這椅子原是我爺爺的,他也是個外交官。沒有一個人吱聲。感覺就像是部默片。我父親從一個抽屜裏取出一條皮帶抽我兩個姐姐——每人在屁股上狠狠抽了三下——埃娃和瑪瑞亞一聲都沒吭。然後一眨眼我就在書房外頭了。門關上了。兩個姐姐回她們的房間哭去了,我上樓來到自己的臥室,事情就這麽完了。我父親再也沒提這個碴兒。

“我姐姐!恨死我了。這個仇她們非報不可。我相信連著好幾個禮拜,她們就沒討論過別的。這事兒也發生在家裏沒人的時候,父母都出去了,廚子也不在,在我姐姐挨打一個月後,也許一個多月。首先我得聲明,我雖說是最受寵的,也有很多事兒是不允許做的。尤其是不能吃、喝任何甜食和甜品,不能吃巧克力,不能喝檸檬水。我祖父也從來不許我父親吃甜食,除了水果以外。這對腸胃不好。不過最重要的是,甜食,特別是巧克力,對男孩子來說會有壞影響。會造成他們性格軟弱,變得像小姑娘。也許這也不無道理,誰知道呢,只有科學才說得清楚。還有,我父親這麽做也是為了我的牙好;他希望我能有一口他那樣的牙齒,完美無缺。在外頭我吃別的男孩子的甜食,在家真是一口都沒得吃。

“接著往下說。那天愛麗絲,我最小的姐姐,跑到花園裏來叫我,‘羅伯特,羅伯特,快到廚房裏去。有好吃的給你吃呢。埃娃和瑪瑞亞有好多好吃的給你吃!’起先我沒去,因為我怕那是個圈套。可經不住愛麗絲一遍又一遍地說,‘快來呀,羅伯特,’最後我就去了。廚房裏有埃娃和瑪瑞亞,還有麗薩,我另一個姐姐。餐桌上擺著兩大瓶檸檬水、一個奶油蛋糕、兩包巧克力,還有一大盒果漿軟糖。瑪瑞亞說,‘這都是給你的,’我馬上就起了疑心,說,‘為什麽?’埃娃說,‘我們希望你將來對我們好一點。等你把這些好吃的全都吃掉以後,你就會記得我們待你有多好了。’這聽起來挺有道理的,而且它們看起來都這麽美味誘人,於是我就坐下來,伸手去夠檸檬水。可瑪瑞亞伸手壓住了我的手。‘首先,’她說,‘你得先喝點藥。’‘為什麽?’‘因為你知道甜食對你的胃會造成多壞的影響。你要是病了,爸爸就會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麽,我們就都得遭殃了。這種藥可以保證你一切正常。’於是我就張開嘴巴,瑪瑞亞喂我吃了四勺某種油樣的東西。味道真夠惡心的,不過沒關系,因為我馬上就開始大嚼起了巧克力和奶油蛋糕,灌起了檸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