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4/4頁)

果不其然他走了以後,賀顧按照裴昭珩留下來的方案設場搭棚,賑濟安置流民,要從陽溪縣的糧倉裏放糧,他也沒敢多說一句話,只是老老實實依言做了,很是配合。

瞧著倒像是有什麽把柄捏在了三殿下手裏。

賀顧當然是不會同情他的,畢竟這個錢知縣話少些、管的少些,對他而言全是好處。

錢知縣是個沒頭腦,開倉放糧這樣的事不願做也就罷了,如今不得不做還心不甘情不願,明明賑災的糧許多都是他被恪王爺逼著募來的,卻沒討到幾分好,倒是成日被流民戳著脊梁骨罵“狗老錢”,好處全讓賀顧這個只負責搭棚子、設粥場的賣了。

征野也一樣,並不很同情錢知縣,只忒一口道:“有什麽好同情?他本也無心救濟災民,若不是被三王爺拿刀架在脖頸上了,侯爺且瞧他會管誰的死活?”

至於那以後歸賀顧統管的八百兵馬,離了昆穹山營地,便駐紮在陽溪縣城北城門外的山中,賀顧此刻雖然頂多還只能算是個雜號,卻忽然過上了一軍主帥的日子,頓時逍遙自在了起來——

至於那些承了好處,要從軍報國的流民,賀顧當然也知道,其實他們想混口飯吃勝過想報國多些,但畢竟是朗朗乾坤,報國豈能無門?

自然也是照單全收了。

反正山中也無人知道他手底下的人馬到底是一千還是八百。

多了這點人,不多也不少,雖然花銷大些,但賀顧早有準備,之前離京時蘭宵讓他帶上的身家,這便起了作用。

雖然也不算太多,但多少也夠養幾個好兵了。

年關沒到,京中暫未生變,但誰知道這樣的寧靜究竟是真實的寧靜,還是暴風雨來前的假象?

盡管賀顧看不完全明白,但老皇帝最近小動作太多了,光是被他這樣遲鈍的人察覺到的就不止一件,賀顧實在不敢放松警惕。

私底下便遣人一直守在京畿附近,倘若生了異變,不要驚了旁人,立時騎快馬回陽溪和他通秉。

就在這樣一片忙綠、緊鑼密鼓、暗潮湧動的環境下,三殿下寄來的那張沒有寫藥方名字和具體用途的小藥方被賀顧看到時,已是臨近年關。

這次叫了征野去抓藥,一再和他囑咐讓他別再弄錯了,才算稍稍安心。

誰知道藥竟然又沒抓成。

陽溪是個小地方,縣城裏醫館藥鋪存量有限,也不是不能理解。

藥方或許很好,然而……抓的藥卻始終缺一味。

今年的除夕沒有下雪,卻仍然很冷。

賀顧擡頭看著窗外皎皎明月,心中不知道為何忽然有點惆悵起來——

三殿下……現在在做什麽呢?

……河工修完,三殿下已然被陛下召回京過年去了……眼下應當正坐在除夕宮宴上獨酌吧?

有點想告訴三殿下……他肚子裏,和三殿下搞出來的這個小崽子,倒還真是不一般的命硬、簡直好像能克除一切想要害它性命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不管外界怎麽水深火熱、居心叵測,它反正始終巍然不動,安然無恙……

久而久之,就連賀顧自己都有點皮了。

這麽一看,這小家夥……

……倒的確是他賀顧的種。

這些日子賀顧的小腹隱隱有凸起的跡象,雖然比起其他身子有五六個月的婦人,賀顧這點顯懷已然很不明顯,穿上衣裳一罩,不留心的人幾乎看不出來賀小侯爺最近“胖了”,但是賀顧自己卻能感覺的到,半夜他睡著以後,肚子裏竟也開始有動靜了。

……這是一個鮮活的、在孕育中的、頑強的小生命。

最重要的,是他賀子環和三殿下的小生命。

它這麽努力,這麽生命力蓬勃,這麽想出來看看新世界,每天都在努力的讓賀顧這個親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賀顧忽然就有點不忍心了。

除夕的月光真好啊。

賀小侯爺站在小軒窗下,對著月亮摸了摸肚皮,有些惆悵的嘆了口氣。

“唉……你要是不願意走,那……那咱爺倆就都好好的吧,我也不折騰了。”

賀小侯爺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低道。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還有你另外那個爹。”

“也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