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人(第2/4頁)

幾個官員知道他要趕人,只好作揖鞠躬退下去,目光忍不住在言昳身上留了片刻。

山光遠的名號他們沒人不知道,只是山爺來天津遊玩,沒帶仆從,卻跟了這樣一位美人,瞧裝扮應該是誰家貴女。

都說山家孤子是個灌水泥的鐵桶子,人怪話少誰也諂媚不了,竟偏在女人這方面有松動?

梁栩走到綢棚下頭,兩邊煤油玻璃彩燈打著轉,下頭擺了一桌二椅,他請山光遠坐,山光遠也不會推脫,就這麽坐下。

言昳覺得五年前金陵旁河岸灘塗的晨光裏,山光遠幾乎把梁栩按在泥裏要殺他的景兒,就還在眼前呢。

這會兒倆人竟然坐在一塊喝茶。

要不是還沒到劍拔弩張的時候,言昳真想再看一回山光遠殺人做狠的風景。

他倆一坐,言昳自然沒地兒,她可從來不會覺得尷尬,梁栩請山光遠過來聊,又沒請她,她樂得站在棚子旁邊的高處看風景。

梁栩笑吟吟的非要點她:“讓人給二小姐也搬把椅子坐吧,記得小時候在書院裏總是犯懶,站也站不住多久,總找個地兒攤著。”

言昳真是被他套近乎這勁兒膈應的直抻脖子,而且他還非在山光遠面前裝相熟,也好意思,這不是跟早餐鋪子的老板跟資本家吹利潤似的嗎?

旁邊奴仆張羅著要去搬椅子,言昳笑:“別,我哪能跟官身爺們坐一塊兒,要不您倆聊著,民女來奉茶?”

她也就嘴上一說,動都不帶動的。

梁栩揮揮手,奴仆幾個退散出十來步遠,他轉頭看著言昳,笑:“我也是怕被毒死。”

奴仆一走,言昳笑臉都懶得裝了,拿起桌上的壺,看裏頭有茶水,剛剛奴仆也試過,便自己斟了一杯,站在桌邊仰頭喝了。

梁栩明顯是想跟言昳聊天,叫山光遠過來,也不過是為了找個由頭把她引來,看她道:“我才回來,你給我準備這麽個迎賓大禮。細數大明華東各府,哪個沒你的產業,天津更跟你家後院子似的,你要在天津說自己什麽也不知道的,我怎麽會信?”

梁栩是懷疑,這罷工浪潮跟他高調回朝撞上,都是言昳的一手安排?

山光遠心裏其實也這麽懷疑過。

言昳嗤笑一聲:“咱們還有的生意要做,我跟您鬧這不能傷筋動骨的戲幹什麽。再說了,您忽悠著我,說下個月才回來,我在倭地又沒有眼,怎能料事如神?我確實是天津當下納稅的大賈,可也不是頭號,您要不數數更有可能的人?”

梁栩不說話。

山光遠坐著,側耳聽她說“還有生意要做”。他是真沒想到,這重活一回,她都有了足夠的底氣,為什麽還要跟梁栩攪到一塊。

山光遠轉臉看秋葉落日,不提防肩膀上被尖尖的戳了一下,他回頭,只瞧言昳臉兒雖轉在那兒跟梁栩暗諷帶笑的聊著天,幾個嫣紅指尖拈著小杯遞給他,顯然是也給他倒了杯茶。

山光遠心裏頓了一下,擡手接過來。

梁栩以為她好歹會裝裝樣子,也倒一杯給他,到時候他便說自己不喝就是。

但言昳就把壺放下了,壓根就沒打算跟他裝樣。

她兩個胳膊搭在山光遠椅背的曲衡上,站不穩似的斜靠著,垂眼道:“這麽大的船隊,您又要搞陣仗出來,有人知道了也正常。天津衛的罷工潮憋了好一陣子了,想點火就點火,也不需要什麽準備。您要慶幸點,她沒想下半點死手,就是你臉面漲上來了,她就要給你臉上抹臟。”

梁栩冷笑:“你倒是主動往她身上引……我們姐弟不睦,怕是你有心搗鼓出來的。”

山光遠心頭一凜。

熹慶公主和梁栩關系不好了嗎?

最近幾年確實有這樣的痕跡,但梁栩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說他們兄妹二人曾在宮中相依為命,不是別人能挑撥的?

長姐如母,熹慶公主大梁栩十幾歲,他前世也對熹慶公主依賴的厲害,這輩子怎麽會——

言昳笑起來:“說的跟我主動找你做生意似的?”

梁栩細想,也覺得言昳是那種特別能忍能裝,憋到最後下死手的人,今日遇到罷工浪潮這件事,不像她的風格。

想到之前豪厄爾事件,他被蒙在鼓裏;到後來她操縱白旭憲的死,狠狠反咬了他和公主一口。

梁栩又總覺得膽寒。

這女人完全不顧任何三綱五常、禮義廉恥或公平謙卑,士大夫們鼓吹的儒家美德,她一點兒不沾,做事跳脫的讓他根本預測不來。

梁栩覺得從言昳口中問不出什麽準話。又把目光看向山光遠,裝作這五年來對他一無所知的樣子,聊問了幾句。

其實梁栩以前覺得,山家孤子倒是夠耐性有血性,在白家做了多年奴仆,牽馬駕車,跟著言昳往消息靈通的地兒走,半點不把自己當將門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