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報之以瓊瑤(第2/4頁)

大批駐留此地等候營救行動後續新聞的西、夏記者們,自然將他三人當作了頭號采訪對象。穆勒夫人帶著小漢斯躲在洋人住處不露面,科斯塔先生頓時成為城中風雲人物。再加上總長與領事館代表十分看重他的經歷和意見,作為與匪徒談判時的參考依據,也讓他有機會參與到整個事件過程中。

科斯塔本是琉息國來華夏撈金的外貿商人,生意做得大,卻從未曾有機會在政治軍事領域叱咤風雲。經此劫難,化險為夷,竟似激發了隱藏內心的熱血豪情,老當益壯,用心投入,為談判順利進行,成功和平營救剩下的人質,積極出謀劃策。

他之所以寫這封信,乃是邀請約翰遜等人提前進城,以人質代表身份,與西、夏記者代表一起,作為見證人,出席最後一輪談判。

科斯塔有此舉動,自是因為談判陷入了僵局。

按說關於談判條款,雙方早有默契。人質中老幼婦孺提前釋放,紅十字救助會的救援物資如期上山,便說明兩位總長大人已然得到祁大統帥授權,同意了傅中宵一方提出的主要條件。七月下旬,張定齋部完全撤離,談判正式開始,雙方你來我往爭論的,不過是細節問題。譬如糧餉是一次給齊還是分若幹次發放,獨立軍編制最多可以擴充至多少人,鐵路控制權必須附加鐵路護養義務之類。等這些都談妥,談到最後一項,奚邑城內外防務交接時,卻沒能如先前般順利談下去。

無他,蓋因奚邑城防務權限屬於地方警備隊,縱使地頭蛇丘百戰與他的頂頭上司兗州陸軍司令張定齋迫於祁大統帥威壓,不得已妥協,憑丘隊長的脾氣,要他老老實實忍氣吞聲將地盤讓出來,便是兩位總長大人及若幹洋人代表在邊上看著,也必然是不可能的,總要想方設法搞出些幺蛾子來。而傅中宵與師爺曹永茂在仙台山盤踞多年,別的不說,老對手的花招豈有不曉之理?雙方拉鋸扯皮,互不相讓,談判自然陷入僵局。

兩位總長著急,領事館洋人代表著急,誰也急不過苦苦等待的科斯塔先生與泰勒夫人母子。最終便由科斯塔先生出面,向領事館代表建言,談判無法順利進行下去的症結,無非是傅司令一方擔心丘隊長一方在人質釋放後不肯如約交出城防權限,甚至待總長及洋人離開後,悍然毀約,掉頭攻打奚邑城。要解決這個問題,不妨讓分量最重的人質代表,以及最著名的幾大報刊的記者,會同領事館代表、南方臨時執政府代表一起,作為見證人參與談判。並在協定簽字後,多留一段時日,監督城防交接事宜。

因劫車一案,小小奚邑城天下聞名。直接關系人質營救的談判協議,自當及時公之於眾,以便監督各方共同遵守。如若哪一方違約,便是失信於天下了。

要說這主意自然不是科斯塔先生雄才偉略,只有他想得出來。實在是除了他,余者或猶有不甘,或難於啟齒,誰也不方便提出為綁匪考慮如此周到的方案來。唯獨作為人質中優先獲釋的老者,不涉政治陣營敵我立場,單從人道主義出發,一切以營救同伴為目的,才能順理成章提出這樣的方案。

恰逢人質下山,報信的匪兵進城,這封信便經各方默許,在丘隊長沒來得及知情的情況下,交到了安裕容手裏。

安裕容看過信,將之遞給約翰遜,又向夏人人質解說一番信件內容。

毫無疑問,談判順利人質方能獲救,斷無不竭盡全力之理。幾位為首者稍作商量之後,便定了約翰遜和阿克曼二人作為洋人質代表,前去聲援科斯塔先生。韋伯醫生與尚先生則留下,分別負責關照西、夏人質。

約翰遜問:“伊恩,你是與我們同去,還是留在這裏?”

事實上,從看完信開始,安裕容就在糾結這個問題。最穩當的做法,當然是留下來,確保將那母子三人照應到底。真要和約翰遜同往,其實不見得有多大用處,還須冒著被人認出揭穿的風險——何以前次匪徒手下,轉眼成了人質翻譯?哪怕有許多人可以證明自己清白,解釋起來也甚是麻煩。師爺明顯還沒放棄拉攏,談判桌上見面,豈非彼此尷尬?

只是心底仿佛總有一股難以壓抑的沖動,催促他去到那距離最近,風險最大,最能知道局勢變化的地方

他還沒有回答,張串兒已經過來,道:“師爺的意思,是要安兄弟同提前進城的洋人一道走。不過兄弟你要是有洋老板發話,留下來關照其他人,自然也不是不行。”這明擺著就是替四當家放水了。

安裕容聽了他這句,反而下定了決心,向約翰遜道:“我和你們一起去,說起話來總要方便些。只是科斯塔先生提及之後多留一些日子,監督城防交接事宜,我就不參與了。只要談判結束,便先回海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