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對語慰孤煢(第2/5頁)

安裕容挑眉一笑:“徐兄,我拿他比親兄弟還親,你可別嫉妒。”

徐文約仔細端詳他表情,看不出虛實,姑且把心頭那一分古怪放下:“又胡說,我嫉妒這個作甚。說來真是沒想到,這阿克曼在海津不過兩年,斂財的手段竟如此厲害。”

安裕容交給徐文約的,乃是兩份阿克曼的私人賬目。數額之巨,令人咋舌。

“這也不難預料。就說上一回截獲鴉片,光你我看得見的,便是十萬銀元。若非逼不得已將贓物焚毀,只怕收入還要翻倍。這其中多少納入公賬,多少中飽私囊,又有誰知道?”

“看他也是貴族子弟,高門出身,為何……”

安裕容冷笑:“徐兄莫非不知,愈是貴族子弟,高門出身,愈是需不遺余力為身後家族牟利。來遠東任職,既能歷練,又能撈金,如此良機,怎可浪費。”

徐文約嘆口氣,轉而道:“你把約翰遜拉進來,是存了與花旗國公使搭上關系的念頭罷?”

“知我者,徐兄也。”安裕容點頭,“形勢比人強,與誰交好,都不如與洋人交好。已經得罪了阿克曼,怎能不另尋靠山。花旗國勢頭強勁,趁早結交,有備無患。”笑笑,“總不能真叫小幼卿白跑一趟。”

徐文約跟著無奈一笑:“這麽些年,盎格魯一家獨大,如今也漸漸顯出衰弱趨勢了。別說花旗國,就是東洋人,狼子野心初現,又豈可小覷。”

安裕容哂道:“處處強敵,無力反擊,只能行斡旋小道。說得好聽,是合縱連橫,其實不過狐假虎威,與虎謀皮。英明如大總統,也無非這些招數,你我平頭百姓,且看眼前道路,但求攀得一棵大樹蔭庇自身罷。”

徐文約知他習慣,明明獨有城府丘壑,偏愛以玩世不恭示人。當下也不戳破,難得有個放心說話的地方,提起另一件心事。

“明日正月十九,學堂開學,我約了幼卿嫂嫂,送皞兒、華兒去學堂上學。”

“倒忘了還有這事。是你先頭幫忙找的那所學堂?”安裕容已經知道,顏幼卿兩個侄兒侄女,大名相當文雅深邃,男孩子叫做顏皞熙,女孩兒芳名顏舜華,一聽便是書香人家出來的。

“是。我與那校長也算相識。學堂雖不大,但勝在距離不遠,學生多本土良家子弟,氛圍還算不錯。”

安裕容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幼卿把送侄兒上學一事拜托給你了?”

“是。家人在海津安頓一事,他應當是瞞著廣源那邊的。如今認識了韓三爺,只怕越發謹慎,更加不敢暴露了。他嫂嫂侄兒們屢遭坎坷,難得安穩。他大約很不願叫他們再惹上一點風波。承蒙他信任,覺得我這當兄長的還算靠得住。”

安裕容聽罷這話,心裏愈加不是滋味,偏生對方句句在理,無從反對。比起安某人與顏幼卿自己,徐大社長出面照應母子三人,確實穩當可靠得多。

“只是……”徐文約沉吟片刻,忽道,“裕容,我們三人相識相知,離別重逢,實屬難得的緣分。又曾同甘共苦,彼此投契,足以托付身家性命。古人有莫逆刎頸之交,你我和幼卿,雖不敢與前人比肩,卻也不遑多讓。我有個冒昧提議,莫若仿效古人義結金蘭,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裕容沒料到他猶豫半晌,說的是這個。微微一愣,笑了:“徐兄,安某何德何能,得賢兄如此看重,正是求之不得。我沒想到,會是你這個報社社長提出這主意。畢竟小幼卿才算半個江湖人。”

“幼卿怎會出這主意。他心裏待你我如何,你我怎能不知?不說你,於我反正總覺被他高看了。以他為人,便是心裏十二分想,也不好意思開口。”

“我知道。”安裕容側耳聽了聽,書房門內毫無動靜,撇撇嘴,“文約兄,幼卿待你親近,我待你也不賴吧?我可是真心拿你當大哥,親的。”

徐文約沒好氣道:“明白,我是親大哥,小幼卿比親弟弟還親,是不是?”

安裕容但笑不語。

徐文約又道:“原本相交以誠,心中有數即可,不必虛名禮數,繁文縟節。奈何名不正則言不順,我雖不屑物議,卻不能不考慮幼卿嫂嫂的觀感。幼卿年少,性情直率,大約顧忌不到太多。若我等正式結為兄弟,便可與其嫂明言,以嫡親姊妹相待,豈不兩相便利。”

安裕容又是一愣:“還是你想得周到……不過也不必非得如此罷?於今新時代新風氣,共和政府頒發的新政令,可是明言禁止女子裹腳,當童養媳,鼓勵女子上學、做工,甚至從軍從政。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可不時興了。顧忌太多,反成束縛。”

徐文約搖頭:“她是十分守禮之人,何必叫她為難。”

安裕容心中浮起一個念頭:“徐兄,你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