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會當風雲變(第3/4頁)

“啊,你,你是——”

“正是在下。”安裕容露出諂媚笑意,雙手快速比劃個衛兵站崗動作。尚先生這才意識到他就是顏幼卿所說之人。

“聽聞潘次長今日在此做生日會,想必您定是座上嘉賓了。不敢耽誤您太久,可否拔冗去彩衣姑娘屋裏,就喝一杯茶,容小子給您問個安。還請您老賞臉……”

他這一番唱作俱佳,尚先生忍不住摸摸臉,只覺雞皮疙瘩直抖。他應變極快,按下心中訝異,態度矜持:“正好我嫌裏頭鬧得慌,且去你那邊清靜幾分鐘罷。”

兩人轉回這面走廊,進入彩衣住所,行動間與其他往來賓客一般無二,並未引起注意。進到裏間,顏幼卿正站在房間當中,行禮道:“尚先生。”

尚先生疑惑發問:“你們……怎麽會是你們二位一同在此?”

安裕容笑道:“我和幼卿於海津重逢,意氣相投,索性結為兄弟,又一道來了京師。先生此前托幼卿之事,我這個做兄長的聽說之後,有些不確定,故冒昧請求與先生當面商議。沒想到您就是聞名遐邇的古之先生,失敬失敬。”

尚賢在聯合政府任職,用的乃是本名。他早年間曾以尚古之這個別名,代表革命黨前身之華夏促進會發表過許多鼓吹革命的文章,堪稱一代青年領袖。安裕容不過覺得名字耳熟,問了徐文約才知曉,此人曾如何風頭無兩。只是其人文章雄健,行事卻低調,遠不如其他革命首領人物為人所熟識。

論交情,尚先生與安裕容反而熟悉得多,畢竟曾經與匪幫頭目鬥智鬥勇,真正當得上同甘共苦四字。因了安裕容出現,尚先生愈發放下心來。時間緊迫,長話短說,將前因後果迅速交代清楚,最後道:“且不論祁保善是否真有復辟之心,今春以來,無論政令法令,皆從總統府出,國會形同虛設,獨裁傾向顯露無疑。若不及時遏止,革命勢必前功盡棄,後果不堪設想。信件與電文,我就帶在身上,若得二位相助,送與我黨中一位隱藏京師的暗線聯絡人,他自會設法將消息傳出去。尚某不敢妄言感激,然事關國運民生,功德無量。還望二位秉持大義,勿要推辭。”

說罷,自貼身衣袋中掏出個頗為厚實的信封,接著道:“除去信件電文,內中另有支票兩張。一張面額較大,煩請轉交聯絡人,用作活動經費。另一張……算不得酬勞,不過是給二位的一點微薄補貼,聊表心意。”

安裕容接過信封,抽出幾張紙掃一眼,復又裝回去。支票數額不小,聯合政府高官薪俸可觀,倒也不算意外。沉吟片刻:“您知道的,我兄弟二人,不過市井平民,不怎麽懂時局政治。只是感佩於先生為人,願意相信先生一心為國為民。先生若信得過,此事交由我來辦,比幼卿更為便利。”

顏幼卿想要說話,安裕容沖他搖搖頭:“幼卿身手不必說,但職務所限,多有拘束。我行動自由,易於掩護,可說事半功倍。幼卿專管與先生傳遞消息便可,如此安全穩妥得多。”

尚先生聽他思慮周詳,當即贊同,遂將接頭事宜交代清楚。此時距離兩人進屋,不過盞茶時間。商量妥當,顏幼卿當先潛出,略微動了點手腳,引得走廊上的人紛紛引頸,去看掉落一樓天井的玻璃宮燈。這邊安裕容與尚先生迅速分頭離開,一個回生日會場應酬,一個領著隨從回家哄老婆。

光復五年四月底,本已落幕的“國體之辯”冷不丁又被炒熱起來。只不過這一回,主張共和制勝過君主制的聲音更為響亮。五月初,各大報紙忽然紛紛轉載來自《時聞盡覽》的一篇時政評析:《共和總統之權利與義務》,文章署名唐世虞,正是革命黨現任黨魁之一。據說此文最初發表於江寧總部的《時聞盡覽》頭版頭條,被北方分社第一時間轉載刊登,迅速引起報界關注。

此文辨析了共和制度各項長處,闡述了總統之權利與義務,尤其明確剖析了其與國會、政府當如何各司其職,互為監督。自從兩月前“國體之辯”重新被挑起,不乏名聲籍甚者著文論述共和國體問題,卻沒有哪一篇,如此文這般從權利義務、職責分配角度解說透徹。可以說,此文對於一度占據主流的“‘君主立憲’乃華夏最為適宜之國體”說法,做出了最為有力的反擊。

文章最後呼籲:“凡我共和之國民,皆應發揚共和之精神,延長共和國體之壽算,消除壞我共和根基之惡魔,此匹夫之責關乎天下興亡也。”

數日之內,各家大小報社除去轉載原文外,均陸續發表後續文章,討論如何確保共和國體本質不變,杜絕大權在握者一人獨裁等敏感問題。最終有人按捺不住,明目張膽抨擊祁保善總統架空國會,違反憲法,欲圖獨裁。一時間,民間輿論對於總統之不滿與質疑,達到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