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白刃見恩仇(第3/4頁)

張串兒深知顏幼卿精明,不敢撒謊,實話實說。把之後二人如何連夜冒雨偷偷下山,憑著模糊印象在顏家村周圍亂轉,最終一無所獲。絕望之下不敢再折回奚邑,遂往東邊人煙稠密處而來。

尚古之聽罷無語,哭笑不得問:“你二人要幹革命,可知革命是什麽?”

張串兒被問住:“革命就是……這個,革命……”

劉大一語道破:“革命就是他娘的造反哪!”

張串兒大點其頭:“正是正是。從前皇帝老兒不好,你們造反革他的命。如今祁大總統不好,所以你們還要造反,也革了他的命。”他在山匪裏頭算是口才不錯的,繼續道,“你們革命黨人厲害,皇帝不就被革沒了麽?估計祁大總統也鬥不過你們,遲早要沒命。先生,你看我們哥倆,體格一等一好,孤家寡人,了無牽掛,正是幹革命的料!你別瞅我的腳,不過是崴了腳脖子,過兩天就好。”

顏幼卿不等尚古之答話,開口道:“張大哥、劉大哥,多謝二位相助。我並未加入革命黨,也毋需有人跟隨。這裏有些現銀,二位拿去,不拘是買地建宅,抑或做點小生意,總強過行蹤無定,四處飄泊。”

張串兒卻不肯接他手裏的錢袋子:“兄弟,你看我們兩個,還能去哪裏?你是嫌棄我們拖後腿,還是……”

安裕容忽插話:“兩位大哥若是不怕暈船,便一起走罷。革命的事,往後再說。”顏幼卿轉頭看他,安裕容解釋:“若照兩位大哥所言,北方怕是待不下去了,不如隨我們一同往南方去。”張串兒、劉大二人行徑,等同逃兵,若在北方逗留,難免有暴露被抓的一日。顏幼卿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點頭同意。

幾人在鎮子裏歇一晚,找了大夫給尚古之診脈,替張串兒治腳。次日賣掉騾子,租下兩輛馬車,直奔即墨城。

索羅公司的通用船票,有效期六個月,北方五大海港通行,專為方便在華夏做生意的西洋商人。安裕容未雨綢繆,與特快專列的頭等座票一起,從阿克曼那裏敲詐了三張。如今多出張串兒與劉大兩位,不得不臨時加購兩張普通船票。因不願耽擱,幾個人未加停留,在車裏草草換裝收拾,徑直來到港口。

洋人票務公司另設通道,安裕容前去買票,劉大趕緊跟上去伺候。張串兒腳已經大好,只是仍不能快走,便留在原處看守行李。只見他點頭哈腰,請老爺在行李箱上落座,暫且歇息片刻。顏幼卿早向他二人交代清楚,真打算投身革命黨博個前程,追隨尚先生方乃上策,故而他一半做戲,一半真心,殷勤無比。尚古之抹了把汗,矜持地擺擺手。添了兩個隨從之後,古老爺派頭愈發像樣了。

顏幼卿見眾人一路急趕,熱得不行,且有張串兒照看,一時無事,遂往路邊店鋪走,欲買幾瓶冰鎮汽水。走到近前,忽想起剛換過衣裳,兜裏沒有零鈔,總不能直接從褲腰往外掏金錠。轉身往回走,冷不丁望見一個人的背影,心中莫名掠過一絲不安。頓住腳步,凝神思索。腦中猛然一念閃過,發力向前急奔,同時放聲大喊:“老張!保護老爺!”

尚古之不肯失了儀態,正負手站立。張串兒原本蹲在地上,他經驗老道,聽見顏幼卿一聲吼,伸手就把尚古之拽了下來。但見不遠處一個裝扮斯文的路人直撲過來,手中寒光閃過,分明持了利刃,向著尚古之背心便紮。張串兒急中生智,一腳踹向行李箱,試圖絆倒來襲者。誰知此人身手極好,竟是騰身閃避過去,刃尖追著尚古之不放。張串兒大驚失色,生怕把革命黨先生折在此地,情急之下翻身擋住。“叮”一聲響,那刃尖被什麽東西撞歪,從他後背險險劃過。再下一刻,顏幼卿已經飛身上來,劈手去奪對方匕首,且不忘向張串兒交代:“去找大少爺,你們先走!”

張串兒拉著被壓得五癆七傷的尚古之往安裕容方向狂奔。來襲之人作勢欲投擲匕首,卻在顏幼卿爭奪之際忽然放棄,從腰後掏出手槍便向前射擊。因準頭不夠,反誤傷了旁人,激起一陣驚懼騷亂。顏幼卿沒想到對方如此無所顧忌,當即全力攻擊腕部,叫他無暇開槍。數招過後,也伺機掏出槍來,比在對方腰上,壓低嗓音,怒道:“李先生,妄殺無辜之人,這就是你們執法處辦事的規矩麽?”

“顏幼卿,你果然與革命黨是一夥的!”對方滿臉陰鷙,手中槍卻不肯放下,“今日李某技不如人,甘願認輸。只不過,港口巡警馬上就到,我看你還能往哪裏逃?”

“港口巡警,來的也是薩克森的巡警,可不是執法處的狗腿子!我們跑不了,閣下一樣躲不掉。不如今日各退一步,李先生就當沒見過我們。如何?”安裕容滿頭大汗趕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