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漫說江南好

京師,執法調查處。

這個原本屬於北新軍內部整頓軍規督查軍紀的機構,自聯合政府成立後,逐步轉變職能,明面上協助監督地方治安,實則常替祁保善做些其他人不方便出手的事,幾同密探殺手無異。如今已成為與總統府護衛隊、京師特別警備隊鼎足而立,備受信重的部門。其首腦孫季康,與衛隊隊長田炳元、警備隊隊長馬玹,被暗地裏並稱為祁大總統麾下三大看門犬。

孫季康將追蹤尚賢無功而返的親信罵了個狗血淋頭,末了問道:“李振乾呢?當初賭咒發誓定能把人追到,如今沒臉見我,叫你自個兒來挨訓?”

親信唯唯諾諾:“處、處長,我還沒來得及跟您匯報,從奚邑出來,商量下一步往哪兒追,我倆意見不統一,沒談攏,最後索性各追各的,他往東,我往南。這不,我追過銅山,不好再有大動作,趕緊回來先跟您請示。怎麽,他,他還沒回來?”

孫季康眯眼瞅著親信。李振乾是大總統從總統府護衛隊裏調派過來的,與執法處原班人馬處得自然算不上好。但此人功夫不俗,有一股想方設法往上爬的狠勁兒,因此有些事自己頗願意用他。這回尚賢出逃,護衛隊一名小隊長身具重大嫌疑,此人與李振乾同屬海津出身,也是個武術高手,遂派了李與親信同行。一則人盡其才,二則也是個考驗。

那親信被孫季康看得心頭發虛,趕忙自辯:“處長,真不是弟兄們和李兄弟過不去,是他自己不要人跟。您沒瞧見他那眼神,那叫一個嫌棄。山裏頭又刮風又下雨,沒追著人確實是咱們功力不到家,他那意思,倒似是我們統統拖了他後腿一般。”

孫季康嗤笑:“李振乾是什麽身手?也不怪人家嫌棄你們。你倆意見不統一,怎麽個不統一法?”

“弟兄們在山裏耗了十來天,被對方耍得團團轉,照我看,分明就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想他尚賢一個文人,哪裏經得起這般折騰,定是提前躲在哪裏,待我們追上山去,獨個兒抽身接著往南逃。李振乾非說對方也可能向東潛出山口,逃往即墨蓬萊港。”

孫季康思量片刻:“他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

親信咽了口唾沫:“處長英明,確實是這麽回事。因此最後我倆商定兵分兩路,誰追到了,功勞便算誰的。這個,我沒想到,他竟然這麽些天還沒回來。人沒回來,難道連個信兒也沒有?這……”

孫季康臉色微變:“他嫌棄你們拖後腿,你就當真不分人手給他?”

“哪能呢?我記著您的囑咐,另派了幾個辦事可靠的人給他。但是您也知道,他要單獨行動,怕是沒人跟得上……不過他不是出身海津李氏麽?有家有業的,總不至於跟那姓顏的似的,悄悄投了革命黨。我看他就是一門心思要攬功,不撞南墻不回頭……”

孫季康道:“姓顏的這事兒透著邪門,他要是真投了革命黨,當初為什麽要救大總統的駕?田炳元那廝怕受牽連,正使勁兒把他往外摘呢。不過大總統是真惱了,命我等好好查查此人底細。李振乾若傳了信回來,叫他趕緊滾回來復命。海津是他老家,你和他跑一趟,不要打草驚蛇,探探那姓顏的身家背景。”

親信點頭應了,問:“那……尚賢那裏,不追了麽?”

“還追個屁!半個多月興師動眾,連個影子都沒抓著,一幫子廢物!”孫季康啐了對方一口,卻不見真動氣,“此路不通,自有別路。且讓他再苟延殘喘些日子罷了。”

“這麽說,你兩個真不是執法處派來的臥底,也絕沒有無意中泄漏我等行蹤?”尚古之靠在頭等艙會客室華貴的西式沙發上,向張串兒、劉大二人發問。

“老爺,你相信我們!我們兩個是真心實意要投奔革命哪!”張串兒、劉大原本被尚古之叫起來說話,這時又“撲通”一聲跪下了。張串兒急得直捶胸口,“老爺、不、先生,白日裏在碼頭上,我姓張的可是豁出性命掩護了您一回,要不是顏兄弟厲害,這條命可能當場就交代了。革命還沒開始幹,先就為革命送了命,不是,為革命犧、犧牲,您老不能,不能連個清白名分都不給我……”越說越委屈,五大三粗一條漢子,眼眶兒都紅了。

劉大嘴沒他利索,只知道一個勁兒重復:“您信我們,您不信我們,問問顏兄弟去,他鐵定信我們!”

尚古之起身,挨個把兩人扶起來:“劉兄弟說得是,幼卿既肯相信你們,向我引薦了二位,二位自然是信義之士。更別說張兄弟還救了尚某的命,尚某心中只有感激的份。二位真心向往革命,尚某豈敢辜負,到了申城,必有安排,但請放心便是。煩請兩位兄弟再仔細回憶回憶,那姓李的執法處暗探,當初在奚邑究竟有何表現。我們也好參詳參詳,他為何能單槍匹馬,徑直追到蓬萊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