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漫說江南好(第3/4頁)

顏幼卿拿右手把他往外推:“不用,我自己可以。”

“手上傷口那麽深,萬一沾水不是玩的。聽話,我給你弄。”

“那你等會,我,我先解個手……”顏幼卿發白的臉色泛上緋紅,聲音隨之放低。

安裕容笑起來,將他兩只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跟抱小孩兒似的一手攬腰,一手托臀離地抱起,兩步跨進去:“那更該讓哥哥幫你。你右手再靈巧,褲腰帶能解開,完事了能系得上來麽?”

待兩人在盥洗室裏收拾停當,過了足有半個小時。顏幼卿臉頰比之進去時更紅了幾分不止,倒不見了疲乏傷痛之色。乘務員已然端著餐盤在門外等了好一陣,終於敲開門,彎腰道:“先生,牛乳幫您熱透了,另外這是您要的蜂蜜和白煮蛋。早上廚房沒有備牛肉湯,臨時燉上了,過三個小時給您送過來。”

安裕容點點頭:“牛肉湯裏下點兒蝴蝶面,不要羅勒,有青蔥可以放點兒。”

乘務員暗地皺眉,心說這是什麽胡亂搭配。但頭等艙室的客人,但凡能做到的,自該有求必應,應聲交代廚房去了。

安裕容把食物擺好,叫顏幼卿在桌前坐下,一面往熱牛乳裏兌蜂蜜,一面道:“船上新鮮食材難得,這東西早上送來時又冷又腥,加熱喝甜的還湊合。”杯子送到顏幼卿面前,又取刀叉切雞蛋,“先別急著空腹喝,吃點兒別的。”待顏幼卿開動,接著切面包香腸。烤香腸剝去腸衣,切出薄薄一片,面包也切成同樣大小,墊在香腸底下,穿在叉子尖上,正好一口。

“來,張嘴。”

顏幼卿瞧瞧緊閉的艙門,十分聽話地張嘴吃了。他早已明白在這些事上與峻軒兄糾纏,實屬徒勞。不僅如此,他漸漸體會出來,此類舉動於峻軒兄而言,並非僅止二人情趣那般淺薄簡單,更似是某種親密無間的盟約儀式。他從很久以前便知道,峻軒兄喜歡這些。後來慢慢懂得,峻軒兄渴望這些。因此不論再如何羞澀,也願意退讓配合。

顏幼卿咽下面包,喝一口十分對自己胃口的甜牛乳,臉上紅熱,心裏亦是一片暖熱。恍然間意識到,其實這樣的峻軒兄,自己也萬分喜歡,且……無法割舍。

“當,當,當……”是墻上西洋掛鐘響了。

顏幼卿忽地“啊”一聲。

“怎麽了?”

“懷表……懷表丟了……”顏幼卿懊惱無比,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左胸口袋的位置,怏怏然放下。

“是打鬥的時候丟了?”

“嗯,當時情勢危急,手邊沒有別的東西。之前換衣裳,懷表就在口袋裏,沒多想便丟出去了,打偏了對方的匕首。早知道,不如擱幾塊銀元……”

安裕容低頭親了親顏幼卿唇角:“一塊舊懷表而已,回頭再給你買塊新的。”看他神情依舊低落,心知那塊自己用過的懷表於他別具意義,遂安慰道:“一塊懷表,救了尚先生與張兄弟性命呢。失得其所,不虧。”想了想,索性摘下手上腕表,套在顏幼卿左手腕上,“要不這塊給你戴。聖西女高岡薩雷斯校長的謝禮,給你本也應當。”

腕表猶帶體溫,只是顏幼卿體格瘦削,鏈帶明顯偏長。

“你先收著。等下了船,找個表匠調一調。”

“那峻軒兄你呢?”顏幼卿有心推辭,可惜東西掛在腕上,心中實在舍不得往下拿。

“我再買新的。”安裕容笑,“往後舊的都歸你,我買新的。”

“嗯,成。你用舊了,再給我。”顏幼卿高高興興將表摘下,右手摩挲片刻,塞到枕下,擡頭問,“咱們錢還夠麽?”

“夠。”安裕容站起來,收拾餐具送出去,“稍等。”

過得片刻,捧著一只堆滿零碎物品的行李箱進來,放在床前沙發上,笑道:“好不容易洗刷幹凈,放一夜已然幹透。正好無事,咱倆一塊點點家財。”

顏幼卿盤坐在床沿,幫忙將一些小物件平鋪開來:“全是要緊東西,實話說,丟了哪一件都麻煩。一路精簡又精簡,才剩了這些,怎麽可能丟掉?你還埋怨我——明明我心裏有數。”

安裕容這時候比起昨日,可好說話得多:“知道你有數。我的意思,不是叫你丟掉,你明知自己受了傷,從我手裏把箱子搶過去做什麽?”

“我怕你兩只箱子跑不快。那姓李的脾氣莫測得很,說不定眨眼就改了主意。早一刻跑上船,早一分安全……”顏幼卿聲音越說越小,望住安裕容黑沉沉的面色,努力補救,“峻軒兄,我不是說你力氣不足……”

“幼卿,我力氣足不足,你不知道麽?”安裕容按住他胳膊,眼底泛起幽光,“論功夫我是不如你,要論力氣——過兩日罷,過兩日,待你手上的傷養好些,沒這麽不方便了,咱倆仔細比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