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死生何足道(第3/4頁)

安裕容整個人覆上去,壓制住他動作,偷空把被子蒙頭一蓋,含含糊糊道:“確實,活動開便好了。豈不聞被蓋千層厚,不如肉貼肉,好容易天時地利人和,好阿卿,乖乖的,叫阿哥安生過個新年,成不?……”

顏幼卿氣笑了:“到底誰不叫誰安生?你……唔!”兩只手空比劃幾下,終究白費,頹然放下。轉念想起昨日峻軒兄特意交代家裏呂宋女傭清早去甲-3號幫忙,原來是早有預謀。這頓新年團圓飯,確實用不上自己二人。

眼看罪魁禍首越發過分,硬掰開他腦袋,騰出一張嘴來:“別……這麽冷,大白天的……不好洗……”

“冷不著你,我把大澡盆子和小碳爐都弄上來了,爐子上坐著一大鍋熱水呢。再說了,我給你洗,怕什麽……”

顏幼卿不覺慍怒,一時口不擇言:“冷的是我麽?有本事你也練一身內家功夫,別天天的拿人家當貼肉暖爐使喚。”說完自己羞得不行,連脖子帶胸膛紅成一片,縮在被子裏不動彈了。

安裕容嗤嗤直笑,放軟聲音輕哄:“好了好了,是我冷,冷得透心兒涼透骨兒寒,全指望阿卿寶貝兒暖一暖,救救阿哥的命……”

待兩人暖和夠了,時鐘已敲響十一下。顏幼卿坐在床沿,連連拍打安裕容的背。聲音聽著啪啪直響,力道卻輕得很。只聽他低聲催促:“快些,恐怕嫂嫂要打發孩子來叫咱們,讓人看見,成什麽樣子。”

安裕容慢條斯理給他穿上第二只襪子:“放心,孩子們懂禮得很,不會冒失的。”

顏幼卿鼻孔裏哼一聲。孩子們是懂禮得很,豈不是襯得做叔叔的愈加不懂禮?想想一會兒飯桌上看見諸位兄嫂,心裏頭先替自己兩人窘迫了一回。臉色發紅,偏羞於啟齒。忽聞門鈴聲響,顧不得安裕容動作,兩只腳套進鞋子裏,驚兔般躥下樓去。

安裕容放下手,失笑起身。才走到樓梯口,便瞧見徐文約快步進了客廳,留下一串濕漉漉的鞋底印:“幼卿,裕容呢?”

安裕容揚聲:“文約兄怎麽親自來了?”

徐文約臉色凝重:“有急事,要找你兩個細說。”

“不如上來說罷。阿卿,廚房裏應該有溫著牛乳燕麥粥,順道帶上來。”見顏幼卿疑惑擡頭,安裕容一笑,“只要阿薩妮沒忘記我昨日的叮囑,早上就該先過來做了粥再去徐兄那裏。”

徐文約忙點頭:“正是。映秋要我捎些點心過來給你倆墊墊,她說了這事。”又道,“多拿套碗勺,我這忙了一大上午,又冷又餓,也先墊一口。”他說是有急事,待顏幼卿拿了東西上樓,在小廳火爐邊坐下,端起熬煮得濃稠香甜的牛乳燕麥粥,倒是不急了。喝下去半碗,才擦擦嘴角,道:“今天早上的可靠消息,祁保善——死了。”

安、顏二人一驚,卻也不算十分意外,畢竟祁大總統重病流言暗地裏傳播已久。放下碗,望向徐文約,等他繼續往下說。

“今早不到六點,正是雨下得最大時候,我忽然接到個電話……”徐文約緩緩道來,細說這大半天都忙了些什麽。

原來徐文約人雖然離開海津來了申城,各項事業或賣或送,或關閉或轉讓,終不免有一些長遠安排。《時聞盡覽》報社是他心血所在,於京津兩地隱匿蟄伏,改頭換面,依托一家不入流的花邊小報,安置了不少親信骨幹。其中一位尤其膽色驚人,探得祁保善病逝,竟設法將消息輾轉傳了出來。

“說來也是湊巧,當初尚先生遇刺一案,祁保善大總統府內務總長助理紀某身具重大嫌疑,我手底下這位記者曾奔波於京師海津兩地,很是盯了此人一段時日,最終失去蹤跡不了了之,為此憤憤不平許久。孰料冬至日前後,竟然在海津重又撞見了這位紀先生,即便喬裝改扮,也沒能逃過他的火眼金睛。”徐文約一笑,“你們知道,為安然糊口,如今這些記者們盯的都是海津地界歌星舞女。這位紀先生在大華河濱劇院舞場,明面上追求舞後,暗中與京師來客密會,誰知道叫我們這位認得他的老朋友發現,跟蹤竊聽個正著。”

安裕容、顏幼卿聽到此處,也禁不住齊齊發笑。

“如此說來,消息可靠?”

“想必錯不了。據稱祁保善死於冬至日夜裏,總統府與執法處勾結,瞞下消息,正爭分奪秒與其他各方頭目搶奪兵權。紀某同京師來客所謀,正是北新軍海津幾處大營勢力。若是祁保善還活著,如何會有這等事?”

安裕容點頭:“即便沒死,大約也神智不清,無法理事了。”

顏幼卿好奇道:“現如今南北對峙,通訊斷絕,消息怎麽傳到文約兄手裏的?”

徐文約敲敲桌子,贊嘆:“我們這位記者,把消息悄悄賣給了海津幾家洋人報社,唯一的附加條件,便是要求他們設法將消息傳到申城。夏人方面,作為代表,獨家授權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