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2頁)

一瞬間,臉頰兩側一涼,空氣再一次重新在他皮膚表層流動。

他難耐地昂起頭,張著口,努力卻徒勞地往內吸,往下咽,想要將空氣趕進身體內部。

一只纖細的手指幫他輕輕地打開了嘴,打開了牙關,壓下舌.尖,還有一只手將他翻了個個,把他擱在一個長而溫涼有力的物什上,讓他面部朝下,繼而輕拍他的背部,沿著瘦得突兀的脊骨輕順。

紀箏猛地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出了不少堵塞的汙物。

那只手指輕顫了一下,沒有躲避,還是留在他的口腔裏幫他壓下舌頭。

紀箏忍不住輕輕舌忝了一下。

呸,鹹鹹的,冰冰的,難吃!

那只手又顫了一下,這次顫得更劇烈,可還是沒有躲開。

紀箏身上那些吸飽水的厚重棉服被盡數脫了去,好似枷鎖被卸下,大片皮膚一下子暴露在砭骨的空氣裏。

好冷。

紀箏僵硬著四肢,像一條被凍壞了的小蛇,下意識地往最溫暖的地方鉆過去,雙手雙腳並用,死死扒住了熱源。

可那層溫度始終被一層又硬又涼的布料阻隔著,怎麽抱都變扭極了,毫不暖和。

“聖上,聖上?”一個聲音喚他,聽上去有些無奈。

紀箏閉著眼睛,動手動腳,摸索來摸索去,不得章法,終於找到了一個口子,沿著那個縫隙輕輕往兩側一撥。

阻隔消失了,觸感柔潤順滑,溫度霎時間湧了過來。

“箏箏……”那聲音輕喚。

“嗯……”與此同時紀箏扁了扁嘴,喃喃地發出一聲饜足的喟嘆。

溫度向四肢湧去之後,他緊皺的眉眼舒展開來,整個人找好了角度,倚靠在熱源懷中,蜷縮起來,又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紀箏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他從未真正去過的金鑾殿大堂。和電視裏演的差不多,金碧色的高高穹頂,金絲楠木的梁柱和光潔如洗的地板,還有就是他身底下這把堅硬極了的金燦龍椅,龍椅兩旁的扶手上還雕刻著威風凜凜的金玉九龍圖騰。

紀箏哪坐過這麽硬,還不給鋪軟墊的椅子。挺著腰身,一動不動,全身僵麻極了。

不一會兒,他就小動作頻生,顧不得底下那些看不清臉的大臣侍衛,自己伸手撐撐腦袋,扶扶帽子,左右腿交替地抻一抻,晃一晃,甚至還翹一翹。

整個人葛優攤,把頭仰在背後張牙舞爪飛龍的龍口處。

“咚,咚”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拾級而上。

紀箏闔著目覺察到危險逼近,猛然睜開了眼,緊張地咽了咽唾沫,整個人瑟縮著緊緊貼在了椅背之上。

大大的小鹿眼瞪得圓溜溜地,直瞅著眼前逼近過來的人,目光無意掃到了那近在眼前的喉結,不知想到了什麽,又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

“明辭越?”

明辭越的表情怎麽這麽不對勁?遠沒有平日的謙恭有禮,那是紀箏前所未見過的陰沉可怖。優越的眉骨之下,那雙深而細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過來,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個遍。

紀箏寒毛直立,大氣也不敢出,最終意識到一個問題。

難道,明辭越是在看他的龍椅?

他稍舒一口氣,一個躍然要起身讓座,卻見明辭越俯身而下,將他緊緊禁錮在這個窄小的空間之內。

“坐沒個坐樣。”

明辭越幫他並攏放好了雙腿,又在他腰窩輕輕一拍,讓他不得不坐直了上身。

紀箏心跳莫名地驟然加速,一聲聲敲打在他的耳畔鼓膜之上。

更恐怖的是,他發現明辭越撐在兩側龍椅扶手上的指尖輕輕敲打著那裏的勾嵌金玉,一下,一下,一拍不差,恰巧吻合了他的心跳聲。

“皇,皇叔?”紀箏不禁帶上了哭腔,他好似被那雙視線直直地穿透到了心底。

紀箏想拼命壓抑自己的心跳。可越是壓抑,心跳越快,那指尖配合著也敲得越來越快。

明辭越終於輕聲道:“聖上在想什麽?”

紀箏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面對著皇叔,心底的聲音呼之欲出,怎麽也藏不住,著了魔似地緩緩張了口:“朕不想當……”

他的話立刻就被打斷了。

明辭越輕貼在他的耳側,“聖上在想,讓微臣對……”

涼涼的呼氣撩起了脖後的一小片寒毛,紀箏的頭越聽越一點點地低下去,低到不能再低。

“微臣說的對嗎?”

紀箏緊緊咬住了牙關。面龐好似紅得要滴血。

為什麽,面對皇叔,他竟然連否認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