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紅白(第2/4頁)

也難怪他說她還是很矯情。或許應該把Simon的照片設成手機鎖屏圖,看一眼便強大一點,陳見夏請Jen上身。

傍晚她把工作和房子都安頓好之後,見夏便給她認為能幫得上忙的人全都發了微信,無論對方是獵頭、公司已離職同事、天南海北大學高中初中小學同學,甚至包括幫她代購日本帆布包的女孩,只因為依稀記得她說過自己家姨媽在301醫院。

用一套差不多的病情模版發過去,省了別人追問的時間,方便轉發,竟荒謬得像在正月初一拜年。

回這些人的微信花了她近兩個小時,對話框才漸漸平息下去。有些前同事打著探病名號卻只借機聊公司八卦;也有些老同學問東問西,全沖著她本人來,詳細得像查戶口,最後扔一句,還沒結婚呢?

見夏心態極平和。

最後只有兩個人主動提出了幫助。一個是王南昱饒曉婷夫婦,問她爸在省城哪家醫院,他們可以幫忙轉到醫大附屬腫瘤醫院;另外一個是楚天闊,告訴她,淩翔茜的姑媽是北京西城區某醫院的肝膽外科主任醫師,或許知道一些可操作的內幕,明天再聯系她。

反而是陳見夏這個最煩別人以病為理由窺探隱私的事主本人驚訝地連發幾條:“班長?你倆?是我想多了還是……”

還沒等楚天闊回復,她先收到了來自淩翔茜的好友申請,ID名叫“淩翔Q”,見夏沒忍住,樂出聲了。

高一時常常有人問這個多音字到底該讀“西”還是“倩”,把淩翔茜問煩了,連念了三遍“倩”,對方女生眼淚汪汪,說,我就問問,你怎麽罵人?

淩翔茜連忙道歉安撫,但影響還是造成了,有一部分人就是覺得她恃美行兇,罵別人“欠”。余周周很困惑,半是自言自語半是對陳見夏感慨,淩翔茜果然是長大了,都開始管理形象了——她小時候肯定會把膽敢在面前挑事兒的無論男女騎在地上打,哪會讓人這麽欺負。

或許是網絡讓人的幽默感回歸了,陳見夏通過了大方的“淩翔Q”的好友申請,還在琢磨如何開口打招呼,對面連續四條幾十秒的語音飛了進來。

“陳見夏嗎,我聽楚天闊說了,特別緊急,是你爸爸對嗎?你不介意的話——你現在也沒工夫會介意了吧,我把情況都跟我姑姑說了,她說移植水還挺深的,不樂意跟我聊微信,我明天直接和楚天闊去她醫院一趟,估計是怕網上聊天留下什麽話柄。你別著急啊!”

聽聲音就知道主人漂亮。更難得的是,沒了高中時勢造就的憂郁與不得已而為之的溫柔恭儉,充滿活力。

陳見夏刪掉自己做作的文字致謝,也直接回語音:“明天我等你們消息,後天也行,我不客氣了。”

這時候楚天闊的微信也發回來:“我們正好在一起。”

陳見夏有些受不了這種元宵節漫天掛燈謎的氛圍了。是情侶正好約會,還是老同學正好一起吃飯,還是……

陳見夏決定自己去調查。

她點開楚天闊的朋友圈,和她印象中一樣,偶爾發一兩條也是宏觀經濟評述和新聞,連自己的觀點都沒有,光禿禿的兩個字:轉發。

又點開淩翔茜的朋友圈,第一條便是今晚七點半發的,九張圖,六張是菜和環境,後三張是,紅酒,戒指盒,相握的手。

陳見夏幾乎要尖叫出來。

她給淩翔茜發微信:“你們是訂婚還是……”

淩翔茜這一次回得更幹脆:“只是重新在一起。他追我哦!”

還是莽撞的小公主。許多人在這個年紀都沒有確定的伴侶,也並非完全單身,唯一默契的是不秀恩愛、不昭告天下。朋友圈的縫隙漏下去了多少未盡的秘密情緣,大家都不願自己情史的接續點被旁人一段段拼湊,當作不在場時的談資。

但淩翔茜活回去了,回到了余周周口中揪著別的小孩騎在地上打的囂張年紀。

像一縷陽光照進了夜裏,比頭頂一直咳嗽的空調都暖。

見夏笑著回了一個字:“勇!”

淩晨一點,李燃沒有給她發任何一條信息,好像默認她已經在上海溺斃了。

陳見夏再次翻出淩翔茜的微信看了一遍。

“只是重新在一起。他追我哦!”

陳見夏想了想,也把李燃的手機號拷貝、輸入到微信添加新好友的對話框中,點擊“搜索”。

頁面蹦出來一個人,名字就是“李燃”,所在地牙買加(應該是亂填的),個性簽名無(應該是懶得填),想看更多,只能點擊“添加到通訊錄”。

陳見夏選擇點開了他的頭像。

頭像是兩個人,女孩站在前面,舉著自拍杆,食指拇指搓在一起比心,笑得燦爛,身後是李燃,一臉無奈,雙手插兜閑閑地靠著電線杆站立。

陳見夏木著一張臉,將頭像放大再放大,直到照片像素和手機屏幕都承受不起她沉重的好奇心與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