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訂親 君子之約

徐家人走了, 要請了官媒之後,擇個吉日正經來提親。

晚宴的吃食很豐富,顧家人卻吃的渾不是滋味。

顧母尤為不解, 在她這裏, 徐家是不成的。白日裏見了徐母,那是個極利落有主見的婦人,她家的內外之事, 竟都是她在管著,厲害成這樣,做她家的媳婦可不輕省。再一個, 徐郎君身為男子, 竟是無功無業, 也沒個正經營生, 一家子吃穿嚼用全壓在一個女人身上,他只管放浪不羈吃酒遊玩。這一家子,規矩不成規矩, 體統不成體統的, 去了他家的媳婦兒,要怎麽過?

公公婆婆都不好相與, 徐小郎又溫吞成這樣, 萬一他和父親一般樣的人呢?難不成做他家媳婦,還得要力頂起家裏所有事項才使得?

思量到此處, 顧母就想著, 這事不能成,若成,就是將女兒推進了火坑。若玲瓏日後也被人稱為“瘋婦”,她得心疼死。然後就想著, 要怎麽拒了這樁婚事。

然後,玲瓏清亮亮的回了句:“全憑父母做主。”

這傻孩子。

顧母被這一句話嚇的腿都軟了,送徐母出門的時候,她都是被關關支撐著走出大門,心神一片亂糟糟,臨行時說了什麽也不甚記得,只記得徐家小郎對著玲瓏笑的溫和,玲瓏也在笑,和那家人揮手作別。

顧母食不下咽,她得找玲瓏問個明白,為何非要那家人不可?

這邊玲瓏換了家常衣裳,洗了臉,翻著酒浸柏子,就見顧母急匆匆過來。

轉念一想,必是因她應下親事而來,於是支了畫角出去,順便把關關也帶出去,扶顧母坐下,先倒了杯茉莉茶湯給她,等著她緩一緩情緒。

喝了兩口茶,顧母艱澀的開口:“你可知那是什麽樣的人家?”

玲瓏垂下眼眸很沉靜的回答:“我知道。”

“那你可知別人家是如何看他們的?”

“我知道。”

“你可知,徐家那位主母的厲害?”

“知道。”

“……你可知,你入了他家,別人會怎麽看你?”

“知道。”

“你既都知道,如何又應了親事?”

玲瓏慢慢的說:“我就是知道這些,才肯應下,他家若不是這樣,我也不一定能應。”

顧母被驚著說不出話。

“你……?”

玲瓏漫不經心拿著一串竹玲兒手上把玩,她輕聲問顧母:“那母親……可知我是個怎樣的人?”

“我兒自是千好萬好。”

玲瓏便笑:“母親可是忘了我幼時有多頑劣?”

顧母很理所當然的說道:“我聽說聰慧的人,幼時都很頑劣,我兒如此聰慧,幼時頑劣那是應當的。”

玲瓏輕輕嘆氣:“母親是疼愛我才如此說我。我一直記得那時我有多倔強,寧願死去也不願裹足,寧願挨餓也不願跪下撿豆子……母親,不是我真的頑劣,是我心裏一直住著一匹野馬,它桀驁不馴,與世俗格格不入……只是後來,我把它藏起來了,藏起來,誰也看不見,可我知道,它仍然在我心裏,沒有消失過。母親,徐家父母,心裏都有一匹野馬,它們自由奔放的飛馳出來了,徐小郎和我一樣,都將那匹馬藏起來了。若我們不能讓彼此自由,天下間,許是再也沒有任我們自由的地方了。母親不必擔心我,我早知道我會面對何種境況,也已經做好了接受每一種境況的準備。對我來說,在哪裏都能過的很好,差別只在於,心裏自在不自在罷了。”

顧母駭的一時沒了言語,她直直的看了一會兒玲瓏,顫抖著手,將盞裏茶水一飲而盡,定了定神,站起來又坐下,終於哭出聲來:“你這孽障,真是命裏生出來折磨我的,我這一顆心只想你一世太太平平的,誰知你生了那樣的魔性……罷了,橫豎這是你自己選的路,我以後不勸你了,只盼著那家能讓你安穩自在些。”

玲瓏扶住顧母,任她打了自己幾下,然後給她擦掉眼淚,軟聲說:“母親知道我的,在哪一處都能過的好,所以,不必為我憂心'。”

顧母推她:“孽障,如今說這些頂什麽用,日後受了苦楚,你難道還願意與我說不成?真真是,生了女兒有什麽用,白白要為她擔心一輩子,偏她還不領情,糊塗東西。白擔心你了。”

玲瓏沒骨頭似的纏她身上:“女兒知道母親的苦心呢,母親若不為著我,如何這會子都不歇著,特意來詢問我,母親是怕我日後也遭人詬病,打落牙齒和血吞下肚裏。母親也該知道,我是連人都敢殺的,哪個能給我委屈受呢?”

顧母又是啪啪兩下:“要死,那殺人的話也是你能說的?以後再說這種話,就罰你呆屋裏不許出去,長一長記性才好。”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我送您回去,泡個熱熱的腳,踏實安穩睡一覺,就什麽都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