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意願

飛泉宮。

赫連奚坐在床頭繡著桃花。原先給花顏的那件衣裳被秦玉龍捷足先登, 又被撕得零零碎碎,徹底不能穿了,還得重做一件。

那日秦玉龍留宿飛泉宮, 原本被赫連奚吐臟的衣裳被浣衣宮人洗幹凈, 翌日仍是穿了自己的衣裳走。赫連奚事後撿起地上淩亂的衣物,直接連著床單一起讓阿羅丟出去毀屍滅跡。

阿羅對他忠心, 就算心裏再驚駭,也會守口如瓶。

他詢問阿羅昨夜發生了什麽, 阿羅說他醉酒吐在秦玉龍身上, 他們便讓秦玉龍更衣, 秦玉龍才會穿著那身粉衣裳。赫連奚見那脫下來的粉衣裳皺皺巴巴, 甚至被撕得線頭崩開, 想著總不能是秦玉龍自己脫衣服脫成這樣, 倒像是被醉酒的他強行扒衣裳的……

也不知是秦玉龍強上了他,還是他強上了秦玉龍……赫連奚覺得憑秦玉龍那鋼筋直男的性子,還做不出霸王硬上弓的事來, 多半是他酒後撩撥,秦玉龍半推半就……

不過他醉了秦玉龍沒醉, 這事秦玉龍全責沒商量。

可秦玉龍為什麽要“就”?總不能是見色起意。

是因為知道他是他在戰場上交手過的那名“女將”了麽?秦玉龍對那個“女將”好像很在意, 第一次與他皇子這個身份見面時,就問過“女將”的下落。

赫連奚喜歡那個鬥志昂揚的少年將軍, 盡管後來結仇結怨,這份心思也一直藏在心裏。得知那並非自己一廂情願,不是沒有隱秘欣喜。

想這些又有什麽用, 他又不可能和秦玉龍在一起。

赫連奚越想越煩悶, 心一亂, 針線就刺破手指。

阿羅驚慌失措:“殿下, 阿羅去拿藥來。”

“咋呼什麽?比這更重的刀傷槍傷本殿都受過百回了。”赫連奚將血珠擦去,“刺破個手指頭要什麽藥?長黎宮裏待久了,真把本殿當嬌嬌弱弱的妃子?”

阿羅想到自家殿下曾男扮女裝上戰場的壯舉,不由沉默下來。

赫連奚繼續繡著花樣,狀似不經意地問:“姓秦的還在外頭?”

這幾日秦玉龍日日在飛泉宮外長跪,跪上兩個時辰。

赫連奚說不需要負責,秦玉龍卻不能真要了人身子還當沒發生過,那也太渣了。他爹要是知道兒子做出這種有辱門風之舉,也是要動家法的。

赫連奚不喜歡他,他便不能請旨賜婚,誤赫連奚終身。他也不能按律例自宮,讓別人都知道他的罪行,致使赫連奚顏面受損。

思來想去,唯有負荊請罪。赫連奚不見他,他就自己罰跪。

赫連奚起初心驚,長黎的將軍,跪在他宮門口像什麽話?讓人去跟秦玉龍說回去,秦玉龍不肯,非說錯了就得認罰,要跪到赫連奚消氣。

赫連奚卻不知怎麽面對他,他考慮的遠比秦玉龍要多,幹脆不搭理。秦玉龍跪厭了,遲早會放棄。

阿羅道:“方才走了。”

“也是奇怪,往日都要跪足兩個時辰,怎麽趕都趕不走,今日倒是一個時辰就走了。”阿羅嘀咕。

赫連奚手一頓,若無其事地繼續繡花:“有什麽可奇怪?他堂堂長黎將軍,肯放下身段這麽多日已是給臉了,還能拿一輩子贖罪不成?”

他狠狠紮針:“我還不想被他纏一輩子呢!”

這架勢,活像是把手中的繡品當成秦玉龍來用針紮。

阿羅擔憂道:“殿下……”

他是陪殿下一塊兒長大的貼身侍男,十分了解赫連奚。殿下這樣子,分明是假裝不在意,心裏在意得要命。

阿羅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說出口:“奴雖未陪殿下上過戰場,不知戰場兇險,卻知道殿下回宮那日,一身的傷,肩頭那處更是至今都留了疤,如此還要拖著一身傷病,向女皇陛下長跪請罪,請求陛下勿因您敗仗而遷怒賢妃和七皇女,甚至因此……答應了陛下讓您和親的條件。”

“阿羅自小陪殿下一起長大,知道殿下張揚似火,熱愛自由,會把我們這些下人當成朋友。不像別的皇子皇女,規矩呆板得像個木頭人,更不把身邊的下人當人。”跟在赫連奚身邊,阿羅忠心耿耿,奴性卻不重,敢這樣掃射棲鳳皇室,“您拼命努力,都是為了擺脫政治聯姻的命運。最終還是卷入了政治漩渦,被迫和親。自那以後,您身上的鮮活氣兒都沒了,往常都和咱們說說笑笑的,後來再也沒笑過,連話都不愛說了。”

“是……是在遇到秦貴嬪後,他雖日日和您拌嘴,可您話也多了,人也鮮活了。您跟咱們罵秦貴嬪,可提起他時卻會笑。”阿羅鼓起勇氣,“在棲鳳時別的皇子跟您吵,您反擊的手段可比對秦貴嬪狠多了。阿羅覺得……您不是不喜歡秦貴嬪,您常說人要大膽追愛,不當受世俗約束,既然都,都生米煮成熟飯了,何不嘗試一下呢?”

“長黎陛下雖好,卻只愛皇後,實非您的良配。”阿羅小聲,“與其在後宮蹉跎一生,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