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早膳過後,李氏按例來問安。

一進門便注意到了殿門口那盆枝繁葉茂的梔子花,紫黑的土壤裏還殘存著點點奶白色湯汁,她很快回過神,進門行拜禮。

她是含章殿的主事宮人,雖然薛稚並不要她近身伺候,但必要的來往也不可少。因而薛稚佯作什麽事也未發生一般,淡笑著招呼:“李姑姑來了。”

李氏不疑有他,又關懷地問起薛稚在宮中的起居。薛稚含笑答:“沒什麽,我在這裏一切順心,倒是煩擾姑姑了。”

如是寒暄幾句,李氏便告了退。木藍緊張地湊到女郎身邊耳語:“會是她嗎?奴看著,倒是不像啊。”

“誰知道呢。”青黛道,“這宮裏的人個個都是人精,能瞧出什麽來?且派個人好好盯著廚房那邊的動靜,有什麽事情,便告訴太後去。”

木藍心裏卻不贊同。

如今主理後宮事務的是何太後,搞不好那壞人就是太後派來的呢,又焉可去求她。

不過她心裏也明白,公主非是要什麽公道,只是要借個由頭名正言順地搬回謝家。所以屆時不管對方動不動這個手,她們都會把戲唱下去。

是夜,廚房送來的晚膳裏果然有一碟巨勝奴,裏面加有少許杏仁粉,被厚厚的糖霜覆蓋,仿佛煮飯的婆子並不知曉公主的禁忌。

“公主,接下來又怎麽辦?”木藍問。

薛稚正面鏡而坐,視線靜靜地落在那盒紅色的鉛粉上,菱鏡中玉顏皎皎,雙眸翦水團香雪。

事實上,她並非對杏仁過敏。

所謂過敏,不過是她刻意放出的假消息,試探對方是否會有動作罷了。

眼下這盞巨勝奴就是對方對她的試探,她自然得把戲做全了。

當夜果然便“發”起疹子來,小臂和頸上皆生了密密麻麻的一片,木藍佯作慌亂地跑去了廚房煎藥。

李氏過往問安時,薛稚躺在榻上,織金芙蓉的帷帳若雲霞落下,只露了半截發了紅疹的玉臂在外。

“沒什麽的,入春以來的老毛病了。”隔著帷帳,她溫溫地說,“只需服一劑藥就好了,姑姑不必擔心。”

“那可要緊麽?”李氏關懷地撩開簾子,對方似沒料到她會掀簾一般,慌忙拿被子蒙住了滿是紅疹的臉。

“臉上也起了些,怪嚇人的,就不驚擾姑姑了。”她似故作鎮定,語聲中還帶著因惱怒而起的顫音。

沒人會拿自己的臉開玩笑,何況是美人。李氏不疑有他,假言寬慰了幾句,啟身離開。

見她出去,青黛暗中跟隨在後,果見李氏離殿之後,徑直去了廚房。

廚房裏此時空無一人,木藍方才煎的藥還在爐上噗噗冒著熱氣。她走到藥甕之前,左顧右盼地確認過無人後,顫抖著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包杏仁粉。

便是這時,青黛快速沖進去,手疾眼快地截住了她那只下藥的手:“你想做什麽?!”

李氏大駭,死命掙脫著,幾乎要將青黛甩開。

兩人扭打起來,一包杏仁粉便如白雪繁霜,紛紛揚揚落在地上。這時薛稚也帶了幫手趕至,幾人齊心協力,總算將李氏拿住。

“你竟然沒事?”

瞧見薛稚,李氏這才回過味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所謂碰不得杏仁,是你裝的?”

薛稚不置可否:“我不曾害過姑姑,姑姑為何要這樣做。”

“為何?”李氏氣憤出聲,“你該去地底下問問你那該死的娘,當初是怎麽對待我妹妹的?她原可在當年就離宮嫁人,就因為你娘隨手一指,便被狗皇帝叫人糟踐而死,她卻在旁嬉笑為樂!”

“你娘害死我妹妹,我再害你,不是因果報應麽?薛氏賤人,黃天有靈,你會遭報應的!”

被拿在地的中年婦人臉龐幾因忿怒而扭曲,字字句句皆是切齒之恨。

縱使早有猜測是因了生母,然自親耳聽到,薛稚還是被震得微微恍惚。

她什麽也沒說,只吩咐木藍:“去請太後身邊的常姑姑過來。”

——

木藍跑出宮去,一路疾行至玉燭殿地界,適逢禦駕回鑾,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正從輦車上下來,清雋俊美的側臉逆光有似冰玉。

“什麽人?!”

還不及近身便被攔在數丈之外,木藍被兩三護衛架住,頸上刀鋒耀如白雪,她靈機一動,忽而轉向禦駕呼喊:“陛下!”

“陛下,求您救救我們公主吧!有奸人要害她!”

那從輦車上下來的正是桓羨,聞見這一聲,他眸中閃過一絲被打擾的不悅,淡漠地撇過臉來。

眼前的這張臉實在俊逸,卻若刀鋒冰冷,有若點漆的黑眸中沒有半分情緒。木藍簡直嚇壞了,待要再求,跟隨在側的馮整已厲聲呵斥:“你是哪個宮的宮女?竟敢沖撞聖駕,不要命了嗎?”

“奴是含章殿的宮人,是跟隨我們公主從衛國公府進宮的,陛下,含章殿掌事宮女李氏有意加害公主,現已被公主人贓並獲地拿住,還請陛下裁奪,為我們公主做主啊。”木藍急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