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無情是你的本性
淩子夜不忍看他,他又開口:“你說你愛我,可為什麽你可以為了別人毫不猶豫地放棄我…?”
“你究竟有沒有考慮過我?一點點…?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
“我究竟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待我?我只是愛你,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淩子夜咬咬牙:“不只是為了別人,也是為了我自己…”
“和我在一起就這麽痛苦嗎…?”
“——是。”淩子夜說,“很痛苦。”
他解開衣扣,露出滿身駭人的傷疤。肩膀被撕咬的裂傷結著大片的痂,後背被玻璃刺破的零碎疤痕,手臂上三道凸起的深褐色傷疤,以及被毒液腐蝕得鮮血淋漓的皮肉,觸目驚心、令人心悸。
“你為什麽對我的痛苦視而不見…?”
任祺安握緊了拳頭,紅著眼說不出話。
與其說是恨淩子夜,不如說他是恨自己。恨自己的病症、恨自己的出身、更恨自己的無能,令到他連愛一個人都成為錯。
但淩子夜可以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放下他,他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你放過我好不好?”淩子夜裹起衣服,聲淚俱下地看著他,如同絕望的控訴。
“原來愛你也是我的錯……”任祺安扯扯唇角,笑了一聲,“可你是不是忘了,最初是你口口聲聲說想要得到我的愛?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了,你要愛我給你,你要我我也給你,為什麽現在說不要就不要…?”
他濕潤的眼逐漸晦暗,暈出陰狠的冷光:“先招惹我的是你,即便痛苦,你也得給我痛苦一輩子。”
“永遠別想從我身邊離開,淩子夜。”
任祺安不再讓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出入地下室,就連Ann都不被允許去陪淩子夜。他像一個被任祺安強行隔絕於世的囚犯,在黑暗的地下室品盡孤獨和恐懼。
這裏沒有花草、沒有太陽和月亮、沒有晚風和雨雪,什麽都沒有,只有無盡的幽深黑暗和寂靜,他的時間已經在這裏停滯,僅剩的生命力也在這裏消耗殆盡。
“你不能這樣把他一個人關起來。”棕熊找上了任祺安,“你難道不是應該最清楚這種滋味嗎?”
“一個人?怎麽會是一個人?不是還有我陪他嗎?”任祺安嗤笑道,“難道要讓這些想殺了他的人都去參觀他的慘狀嗎?”
“至少你應該讓我們去看——”
“我是他的alpha,你算什麽東西?”任祺安睨它一眼,沒等它說話便拿著醫療室配好的藥轉身進了地下室,嘭一聲關上了門。
這是淩子夜被關在這裏的第十天。起初他還期盼著Ann可以來陪陪他、或是棕熊能為他帶一枝花園的花,但是沒有。
時間久了,發現自己不可能等來除任祺安以外的任何人時,已經快要崩潰的他甚至開始期盼任祺安能來看他,即便任祺安的出現只會深化他的疼痛,但那至少讓他短暫地與外界的氣息聯通。
他肉眼可見地愈加憔悴,任祺安逼他吃藥,悉心照料他沒有痊愈的傷口,卻不知道這些對他而言不如被自己帶進來的一身雪屑。
是冬天的冰冷氣息,還帶著接骨木葉微苦的淡香,淩子夜忍不住靠近他,用手背去碰他被融化的雪沾濕的衣料。
淩子夜並不喜歡冬天。寒風如同無數鋒利的冰刀私下飛竄,讓他抽不出枝葉、開不出花。
可真正缺席了這一年的冬時,他又開始思念那冽冽寒風。
世界本就是這樣,有盛夏的熾烈陽光,就會有嚴冬的寒冷霜雪,有暖春的綿潤細雨,也會有金秋攜來桂香的清風,不論更偏愛哪一個,能感知到陽光傾灑的暖、冰雪融化的冷、微風的浮遊和水的流淌,這些都是人活著的證明。
就好比,伊斯梅亞的風沙是那麽鋒利、烈陽是那麽炙燙,總能引來踏足伊斯梅亞的人們怨聲載道,卻能令被關在組織的母親那樣想念。
書裏說:“只有體驗過極度不幸的人,才能感受到極度的幸福;只有感受過死亡接近,才能欣賞活著的快樂。”
同樣的,只有失去過自由的人,才能體會自由的珍貴。
任祺安把藥喂到他嘴邊,他卻只是攥住任祺安的衣角:“放我出去…”
“你真的這麽想出去。”任祺安擡手輕拂他鬢角的碎發,面無表情看著他。
他愣愣地點頭:“我求你…”
“那我說要帶你一起走的時候,為什麽要拒絕?”任祺安的音調陡然壓低,“你不是不想離開,你只是想丟下我一個人離開,是嗎?”
“只要你說你願意跟我走,我就帶你走…之前你說的話、做的事,我都可以當不存在……”
任祺安看著他,期盼著他可以心回意轉,可他只是有些無力地搖了搖頭:“即便不能讓所有人都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也不會再剝奪任何人自由的權利,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