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樊長玉跟著李廚子去了一趟溢香樓,進門便瞧見一道氣派十足的山水屏風,地上鋪著上好的雕花青磚,門窗上亦是雕琢了各式各樣的鏤空花草獸禽。

這會兒不是飯點,樓裏沒什麽客人,一眼望去,光是底下大堂裏就已擺了十幾張鋪著綾羅綢布的大圓桌,那些椅子也很講究,並不是光禿禿的,而是都放置了配套的繡花軟墊和背枕,瞧著就氣派。

無怪乎鎮上人都稱溢香樓為第一樓。

李廚子引著樊長玉到了樓上一件雅間,道:“東家就在裏面,丫頭進去就是。”

樊長玉遲疑片刻,推門而進,跟屋子擼起袖子拿著個醬肘子啃得正歡的年輕婦人大眼瞪小眼。

那婦人跟前還擺了滿滿一桌的山珍海味。

樊長玉又看了一眼門口,不太確定道:“您是溢香樓東家?”

婦人放下手上的醬肘子,飛快地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上沾到的肘子油,輕咳一聲道:“你就是長玉了吧?隨意坐。”

這話一出口,樊長玉便知這就是溢香樓東家了,她心說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樣,不過瞧著倒是挺和善的。

她落座後道:“您認得我?”

婦人笑著說:“聽李師傅提起過你,你做的鹵子是一絕。”

許是聽說過樊長玉去王記理論的事,她打量著樊長玉,露出一個笑來:“沒見你之前,倒是不知你竟是這麽個嬌嬌俏俏的漂亮姑娘。”

樊長玉不知如何作答,只回了一個淺笑。

那婦人笑眯眯的:“我姓俞,閨名淺淺,比你年長幾歲,就占你個便宜叫你一聲長玉妹妹了。想來你也知道,溢香樓跟王記的鹵肉生意停了,你鋪子裏的鹵肉,我也差人買來嘗過,確實比王記的強些。你若是有意,我想跟你做這筆鹵肉生意。”

這天降之喜,放在從前樊長玉是求之不得的,想到如今家中的處境,她思量片刻,還是婉拒了:“多謝俞掌櫃看中,但這筆生意我委實是接不了了。”

俞淺淺“誒”了一聲,問:“為何?”

樊長玉如實道:“年後我就打算離開臨水鎮了。”

俞淺淺直道可惜,又問:“那你可想好去哪兒了?”

這個樊長玉確實還沒想好,便只道:“還在同我夫婿商量。”

俞淺淺蔥白的指尖輕點著桌面,似有些惆悵地道:“你家的鹵味沒了,那這鎮上就又少一美味了。”

這話有些玩笑的意思在裏邊。

樊長玉雖是第一次見這位女掌櫃的,但覺著她很是親切,想著自己若帶著胞妹背井離鄉,再回來也不知是何年月,便道:“俞掌櫃若是喜歡吃那鹵肉,我把鹵料方子教與掌櫃的,掌櫃的讓底下人做就是。”

俞淺淺如今雖是酒樓掌櫃了,但從前自己也是幹庖廚的,知道一個方子有多金貴,忙說不可,她有些無奈地看了樊長玉一眼:“你這丫頭,還真是實心眼,真要去了外鄉,可得留個心眼兒,別幾句話就把你自己都給賣了。”

樊長玉能感覺到這位女掌櫃的善意,笑著道:“不會,我願意把方子給掌櫃的,是覺著掌櫃的瞧著面善。”

俞淺淺被她逗笑了,想了想說:“你看這樣行不行,我這樓裏快過年這幾天生意是最忙的,包席都排滿了,要的鹵肉量確實也大,那些老饕一張嘴挑剔得很,最近一直說我樓裏的鹵肉味道不如從前了。王記那邊做生意不厚道,先前背刺過我,如今又踩著溢香樓的名號跟其他酒樓合作上了,我是萬萬咽不下這口氣再去找王記的,要不你先幫我供給樓裏年前的鹵肉,年後我再想辦法補上這個缺。”

樊長玉沉思了片刻,想著去一個新地方還得置辦房屋宅院什麽的,少不得花銀子的地方,賣了鄉下的豬棚田地和城裏的鋪子,那點銀子也不一定夠,現在能再攢點銀子自是最好的,便點頭同意了。

俞淺淺顯然極為高興:“你這也算幫我解了燃眉之急,溢香樓從前跟王記合作,定的是一年的單子,不論淡旺季,鹵味都是按五十文一斤買進。過年這兩日肉價貴,我便算你六十文一斤,溢香樓一天至少能賣十個鹵豬頭,你家中鍋灶若是不方便,可以直接到酒樓後廚鹵,工錢日結。”

樊長玉自家已被官府查封,確實不方便,他點了頭:“我在酒樓後廚現鹵吧。”

此時已臨近下午,樊長玉去一趟肉市,帶著溢香樓的小廝買了十個鮮豬頭。

她家從前就在那邊開豬肉鋪子的,那條街肉鋪裏的屠戶基本上都認識她,見她買那般多豬頭,不免問一句:“長玉鋪子裏明日又要賣鹵肉了?”

跟著她去買肉的溢香樓小廝是個極為機靈的,當即就道:“樊姑娘的鹵肉現只在我們溢香樓賣了。”

溢香樓在鎮上可是個大招牌,就連王記爆出跟溢香樓的生意黃了後,在鎮上口碑都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