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潮濕(8)

“殺了是……”

“就是字面意思啊, 事情還沒鬧起來,就被他們學校專門壓下去了。”

“那兇手呢?坐牢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不滿十八周歲,應該也會從輕處罰吧。再打打官司, 說自己不是故意的的話……”

易思違打斷他:“蘭伊若估計很傷心。”

“肯定會吧,她和吳初中就早戀,還被教導主任抓。”同學嘻嘻笑著, 把話題扯遠了,“小學的時候, 她媽媽送飯來學校你記得嗎?那時候的運動會是在舊校區辦……”

即便能共情死亡, 那也程度有限。畢竟大家還活著。能聽說他人死亡的只有活人, 沒體驗過死的人, 很少能夠設身處地去感受。

中午要吃午飯, 雖然剛上了那種課程,他胃口一般。但下午還有別的課要上, 血糖下降就自討苦吃了。

易思違聽了一會兒,看了眼手表, 打斷對方說:“以後再說吧,我要去吃飯了。”

他走出解剖樓, 湯祁樂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只要上了那堂課, 每個人身上都是異味,誰都沒辦法嫌棄誰, 鼻子也都麻木了。

這個學期,易思違搬出去住,和學校同學的來往一下少了許多。湯祁樂和他是朋友, 但不妨礙他認為易思違有很多毛病。湯祁樂不喜歡這些毛病, 比如他的熱情。易思違經常和人一陣一陣的要好。假如不跟他維系感情, 不管之前多親密, 一旦分開,他就會逐漸冷卻。絕不存在好久不見,關系也能依然如故的情況。

所以,這段時間,湯祁樂一方面對他頗有微詞,另一方面又拿他沒轍,只能經常主動找他。

可易思違卻交了女朋友。

以前阻礙他玩的只有學習,現在又多了個班長,易思違更加分身乏術。

今天上課,湯祁樂和莫烏莉在一組。他只用讀教材,眼睜睜看著易思違晃悠過來,和莫烏莉偷偷咬耳朵。

下課後,他們一起走在路上。

湯祁樂說:“你真的和班長在一塊了啊?”

易思違說:“嗯。”

“誰先告白的?”

“我啊。”

“哇,像你會做的事。你狠狠撩人家了吧?”

“……努力了。”

“你別撩過頭了,以後甩都甩不掉。”湯祁樂中肯地說,“有的女生執念很強,很嚇人的。別總覺得女生都‘就那樣’。”

“誰?班長嗎?”

“嗯。”

“甩都甩不掉?想象不出來啊。”他忍不住笑了。

湯祁樂也笑:“你又知道了?”

非要說的話,一場戀愛和終生當然不可能劃等號。誰做了男女朋友就能打定主意結婚?實話實說,他對人的感情沒那麽多信賴。

地球這麽大,哪有真的無法分開的人?

易思違不假思索地說:“我想分手,難道她還能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脅我?”

湯祁樂突然不吭聲了,四肢僵硬,表情呆滯,像是撞見了鬼面殺手,正在被要求“說茄子”。易思違脊背一涼,一回頭,發現莫烏莉居然就在不遠處。

撞破這一幕,她的表情紋絲不動,也沒插嘴。莫烏莉站的方式很放松,喜怒莫辨。

一時間,湯祁樂和易思違都很尷尬。

易思違的表情瞬息萬變,莫烏莉直勾勾盯著他。他不由自主,像狗一樣回避主人視線,但很快又還是發出聲音,準備解釋:“那個……”

莫烏莉故意打斷他,也不再看他那邊,直接問湯祁樂:“你之前那個表沒交,輔導員要我催你一下——”

之後去食堂途中,莫烏莉不斷地跟湯祁樂說話,也不管那些話有沒有意義。湯祁樂壓力很大,但也只能一一回答。易思違就處在想開口,卻插不上話的境地。

他被晾了一路,好在進到食堂,莫烏莉還是看向了他:“吃什麽?”

易思違說:“我以為你再也不會理我了。”

莫烏莉覺得好笑。要是他的反應沒意思,她也不至於逗他玩。假如說他是不相信人心恒久,那她則是根本不認為真善美存在。所謂的愛只是人生的閃光,是沖動、自我感動和被刻意賦予的意義——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裏,莫烏莉都這樣覺得。

“是我不好,對不起。”他說

這算什麽不好?莫烏莉想。她才不需要他道歉。即使易思違再惡劣一些,她也不會受傷,只會覺得預計沒落空。

她問:“吃什麽?”

他和莫烏莉一起吃飯。就算莫烏莉只吃很少很少的食物,易思違也不會說什麽,只問她等會兒要不要一起去便利店。

她像是隨口一提:“剛才誰打給你?”

他回答:“小學同學,就是上次到我家那些。”

食堂裏還挺吵鬧的。

他說:“你認識吳曜凡還是吳越凡嗎?也是育才的。”

“沒聽說過,”莫烏莉想了想,又突然說,“他是不是有個女朋友?叫蘭伊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