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施虐

司韶令話音剛落,魏珂雪已發出淒厲慘叫,連不遠處的青冥也聞聲眉頭跳動。

只見江惡劍明顯聽懂了司韶令的話,一松開魏珂雪的喉嚨,掌心便轉而向下,毫不猶豫地覆在對方本就瘸了的傷腿。

那處雖層層包裹,但早已隨著魏珂雪的逃竄而滲出血跡,此時由於劇痛而不住抽搐著,被江惡劍幾指骨節又猛地嵌入翻攪,汩汩腥意更爭先恐後地向外流淌,仿佛也想要盡快遠離江惡劍這身可怖的兇煞。

而頭頂著魏珂雪一聲聲同樣令人毛骨悚然的痛呼,像夾雜碎裂的森然白骨,江惡劍本該無一絲情緒的眼底,則映出了些許意猶未盡的狠戾。

不夠,還遠遠不夠。

無人知曉,此刻在江惡劍腦海中,正不受控制所浮現出的另一副光景,是昏暗囚室下,一簇熠熠的紅衣,他看不清那是誰,只知上面沾滿了刺目的血淚。

這一幕似乎在他心底深埋已久,鋒利無比地纏磨著他的肺腑,每一刻都在鉆心砭骨。

那是自從看到司韶令丹田被剜灼的焦痕後,再也揮之不去的景象。

他早就想要將這些痛千百倍地奉還,奈何對方是江盈野,哪怕江盈野終也死在他的手上,他對司韶令更加洶湧的愧疚,始終無處宣泄。

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若非司韶令將金菩提都給了他,他或許能撐過此劫。

所以眼下失了所有神智,他卻依舊記得這份刻骨銘心的撕扯與憤怒。

他並不認得魏珂雪,也無論如何都破不開腦內纏繞的雲霧,僅是下意識地,將所有看到的痛,全部歸至魏珂雪的身上。

眼前血肉發出裂帛聲響,夾雜魏珂雪痛不欲生的呼吸,偏即便如此,江惡劍再怎麽努力,也難以將積郁於胸腔的熾烈盡數泄出。

於是江惡劍驀地擡掌,這一次,落上了魏珂雪因劇痛而緊繃的腹間。

在魏珂雪尚未察覺他的意圖之際,也伴隨周圍數道驚呼聲響起,江惡劍一掌已搗碎了他的丹田。

“司韶令!”

魏珂雪大張著嘴,嘴角濺出淩亂的血汙與口水,含糊不清地痛喘著,幾乎昏死過去。

也終有人實在接受不了這般殘忍場面地大聲制止,顯然看出此時唯有司韶令能夠牽制住江惡劍,徑直朝司韶令喊道。

“他再是罪大惡極,也該交由五派定奪,而不是任你們在此濫用私刑!你們這樣殘暴不仁,與窮兇極惡之徒有何區別?”

開口的是一擎山弟子,盡管嗓音發顫,但眼看幾派掌門人皆在,又大膽了些。

繼續道:“就算有再多的冤屈,你們也不該在此肆無忌憚的對他人施虐,這麽折磨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弱者,又豈是君子所為!你們,你們還不如一刀殺了他——”

“當然不可,”沒想到昭蘇瞥了那人一眼,竟率先打斷他的話,“你沒聽見,他知道青鄴針對我南隗的詭計,不說實話,活該受罪。”

“你,你小小年紀,怎得也狠心至此?”另有人也出聲道,“難不成這就是天墟所行之道?”

他們都是擎山弟子,魏珂雪倒是平日待他們不薄,的確有些見不得此情此景。

只是念及魏珂雪仍不肯吐露的秘密,他們又啞口無言,只得不甘地轉了話題。

身為天墟掌門,司瀾自不會與他們這些弟子爭辯,也像是對昭蘇這番與常人無異的伶牙俐齒仍有意外,更放任昭蘇同他們又道:“那你們若有其他辦法讓他說出來,也可以自行去阻止司韶令,盡在這說些沒用的道理。”

“你!”

無疑,他們並無更好的法子,也斷不敢上前對司韶令出手。

而正當所有人的注意悉數集中於司韶令,本打算借簪劍將魏珂雪滅口的青冥終是目光一動,察覺到了四周鬼士們的異常。

按理說,沒有自己的命令,他們不可能突然全部停下。

為什麽?

似乎自他踏入這密室裏,便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一直在打亂他本已篤定的計劃。

在此之前,他分明已確認過無數次自己的“丹人”身份,以保證萬無一失。

便最終,他犀利環顧過周遭每一寸的視線,猛然調轉,直照向一人。

——江惡劍。

一切變數,都是從他開始。

而不止是青冥,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凝視江惡劍的人,還有司韶令。

只不過與青冥不同,他滿目飛霜,皆是因為江惡劍那一瞬毀去魏珂雪丹田的戾狠。

只見過了半晌,司韶令擡起自己斑駁袖口,握住了江惡劍的手。

倒並非是依照那兩個擎山弟子所願地為了阻止他,而是極輕地拭去了染臟他腕上銅錢的血,而後旁若無人地將他擁進懷裏。

“呆狗。”

像是明白江惡劍的舉動為何,又不知該怎麽告訴他,自己雖失了內力,卻從未有一刻後悔,將金菩提盡數相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