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子(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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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從城外田莊回齊國公府,沒直接往永樂坊去,卻繞進永寧坊來,劉道守在見到他時便知他是特意來尋自己。

不過兩人都沒著急,直到回到劉道守租住的宅院,等他的小廝端上溫水和點心,劉道守才問起白殊的來意。

白殊端起杯潤潤唇,笑道:“那個先不急,現在我倒是對太子極為好奇。表兄拜得名師,志在仕途,對天家與朝堂該是有所了解,可否說與我聽聽。”

劉道守輕輕轉著手中杯子,看向白殊的目光都帶上些探究之意:“三郎其實是對國師的讖語有興趣吧?”

白殊淡笑不語,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劉道守知這表弟對蔔算之事格外上心,倒也不覺得奇怪,只是問:“你現在知道多少?”

白殊搖搖頭:“表兄也知我長年不在京中,又對世事疏於關心,目前只知道知雨聽來的一些傳聞。”

他將先前知雨說的那些簡單復述一遍,末了卻話鋒一轉:“但在我看來,太子可沒有絲毫受寵跡象。”

若是真受寵,皇帝又怎會讓天子腳下的京城當中流傳太子的惡名,肅王又怎敢為一樂伎當面對太子冷嘲熱諷。至於送到東宮的那些稀奇寶物,多半也是想誘使太子玩物喪志。

最後,白殊問:“太子可曾犯民?”

劉道守的眼中露出一抹贊賞:“三郎看得透徹。太子幼時頑劣,及至年長狠戾跋扈,卻是從來只對著官員、勛貴、皇室的子弟,與民無犯。而且,太子行事也時時踩準分寸。正是因此,他直到現在還能待在儲君位上。”

白殊神色未動,靜候下文。

劉道守直切要害:“太子乃是先帝之子,並非今上所出。”

白殊終於露出點詫異之色:“難怪……”

“文宗皇帝子嗣不豐,前頭好幾個嫡子都沒立住,直到康宗皇帝——也就是先帝長成,被立為儲君。先帝龍潛時娶衛國公之女薛氏,夫妻二人伉儷情深,便是多年無子,先帝也未曾納妾。直到興慶三十二年,先皇後終於有孕。”

說到這裏,劉道守突然輕嘆口氣:“可就在先皇後誕子不久,文宗皇帝病重西去,先帝繼位。據聞當時京裏傳過一些閑話,說是這新生的小皇孫刑克祖父,先帝因此而未能立儲。

“到元豐四年,北邊草原上的泰粟舉兵南下,雖然被衛國公率部攔在關外,但泰粟總是不退,時時侵邊偷城。這場仗一直打到元豐五年,先帝突發惡疾過世,同一天先皇後難產,一屍兩命。”

白殊聽得微微蹙起眉:“儲君未立?”

劉道守點頭:“儲位空懸。而薛氏一門自大煜開國便鎮守北疆,又一直被泰粟拖住,顧不上京城。先帝後一走,上頭也沒有太後,宮中只有年邁的太皇太後能主事。但太皇太後是太宗的繼後,文宗非她親子,她為避嫌一直住在離宮,並不過問政事。

“當時打仗的還不只北方,西邊和南邊也有戰事,加上元豐四年五年多地連續出現天災,朝中若是不穩,傾刻間就有可能大亂。因此一部分大臣便以國賴長君為由,擁立先帝兄長、即今上登基。而另一部分大臣則擁立先帝六歲的幼子,提議由今上輔政。

“雙方一度僵持。但當時今上手中的北衙禁軍已經包圍皇宮,擁立幼子這派也知難以成事,只是北疆的衛國公畢竟手掌重兵,加上南衙禁軍態度不明,今上並不敢逼迫太過。最後是太皇太後出面給了個兩全之策,讓今上將先帝遺孤收為養子,登基的同時立儲。”

白殊了然地頷首——怕是從立儲的那一刻起,皇帝就開始想辦法合理弄死太子了。

“對了,先前在如意樓時,表兄還提過史更漢叛軍刺殺太子,那又是怎麽回事?”

劉道守給自己喝空的杯子倒上水,飲了半杯才續道:“那是兩年前,草原西邊的弗然兩部被泰粟逼得過不下去,遞表請求歸降內附。太子便被派往西北高玉,代天子受降。結果駐軍將領史更漢叛亂,聯合來降的弗然企圖挾持太子。”

“這麽巧?”白殊微微挑眉,又補上一句,“只是挾持?”

劉道守意味深長地笑笑:“過後公布的說法是這樣。當時太子手下只有三千東宮衛,他說服了尚在搖擺不定的西弗然部,雙方聯手,反將史更漢和東弗然殺得大敗奔逃。隨後又與前去救駕的舅父北昌侯兩方夾擊,一舉擒獲叛軍。自那以來,太子就屢屢遭到刺殺。每次追查到最後,皆是‘史更漢叛黨余孽所為’。”

“舅父是指……薛家?他們現在還掌著兵權?”

“是薛家。今上也嘗試過調動換防,但換不了。前腳才把薛家人調走,後腳泰粟大軍就一路南下,直逼安陽。今上抗不住朝野壓力,只得再把薛家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