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3/5頁)

府衙年久失修,客房也樸素至極。

已到此處見過謝不逢,文清辭也不由破罐破摔起來。

夜闌人靜,奔波幾日早已疲憊不堪的他終於敵不過困倦,沉沉睡了過去。

可是一墻之隔的另外一間客房裏,謝不逢卻始終沒有一絲半點的困意。

他站在薄薄的屋墻邊,小心翼翼地將一只手貼了上去。

……仿佛是在隔著這冰冷的物件,反反復復描摹那人的身影。

謝不逢的手,正在輕輕顫抖。

呼吸也亂了個徹底。

白日裏勉強維持的理智與體面,在頃刻間消散、崩塌。

內裏的不堪與欲望,在此時瘋狂滋生。

半晌過後,謝不逢忍不住將額頭輕輕抵了上去。

一日相見,並沒有讓謝不逢心火暫歇。

反倒如疾風掠過,在頃刻間,吹得火焰燎原。

愈是壓抑,便愈是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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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正一刻,天剛蒙蒙亮,文清辭就已起身洗漱,走出了小屋。

沒想剛出門,就撞到了同樣早起的宋君然。

“師兄,一會——”

文清辭剛想同他說,一會剖解時,需要他在一旁記錄。

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宋君然詭異的眼神打斷。

宋君然那雙深灰色的眼瞳,如探照燈似的,將文清辭全身上下反復照過。

確認師弟和昨天一樣後,這才緩長舒一口氣。

“我知道,”宋君然緩緩伸了個懶腰說,“我一會全都聽你指揮。”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府衙裏的出小廝也從前院走了過來:“二位這邊請,巡官大人說,他那邊已經準備妥當。等二位用過早餐,我便將您二人送過去。”

“麻煩您了。”文清辭微微頷首。

“不必不必!”小廝非常熱情,路過那幾架玄色馬車的時候,他還不忘補充:“還有幾架馬車,明後天才到達漣和,過來補送藥材。哦,對了……聽說還有一名腿腳不怎麽方便的太醫,隨行而至。”

腿腳不怎麽方便?

聽到這幾個字,文清辭腳步不由一頓。

這個小廝說的太醫,不會是禹冠林吧……

他那麽惜命,也會被謝不逢薅來嗎?

*

縣衙署外在工地上全都是人。

光明正大地運屍進府衙去,定會引人懷疑。

因此吃過早飯之後,小廝便將文清辭帶到了之前他曾去過的荒地邊。

這裏原本是一塊田地,附近有間堆放農具的小屋。

謝不逢已經連夜尋來合適的屍體,將他停放至此處。

而他本人,更是早早只身等候在了這裏。

解剖一事,不能為世人接受。

為此,謝不逢並沒有將這件事交給手下的人去做,而是自始至終的親力親為。

甚至就連漣和縣的官兵,都被他派到了遠處守著。

進入小屋之後,文清辭看到,木質的床板上躺著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人,憑他身上所穿衣物,與手腳處的痕跡可以判斷出,這應當是一個死於監牢中的囚犯。

果然,注意到文清辭正在觀察屍體,謝不逢隨之解釋道:“他是關押在漣和大牢中的死囚,也染了癘疾,死於昨日傍晚。”

“好。”事態緊急,文清辭也不再耽擱,立刻從藥箱中取出了一把銀刀與彎鑷。

連下了幾日的雨,終於在今天早晨徹底停了。

夏天天亮得總是格外早,陽光從窗外照來,映亮了整間小屋。

就在動手之前,文清辭忽然發現,宋君然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攥著毛筆的那只手的骨節,不知在什麽時候因用力而發白,甚至整個手腕都在微微顫抖。

雖然有紗布遮擋,但是從對方緊皺著的眉能看出——宋君然顯然也不怎麽能接受一會要發生的事。

事實的確如此。

作為文清辭的師兄,他早年間就因為此事與文清辭產生過矛盾。

而後宋君然雖然被迫著適應了師弟的行事風格,但並不代表他自己,也能毫無障礙地參與此事。

在動手之前,文清辭忍不住猶豫著說:“你……不如我來記吧,你在外面休息一會。”

“沒事,你不必理會我,”宋君然雖然心理不適,但還是強忍著說,“這樣比較節省時間。”

話雖如此,但他的語調明顯和往常不同。

文清辭還想再勸勸,但是不等他開口,站在小屋另一頭的謝不逢就緩步走了過來。

他將桌上那一摞還未寫字的薄宣拿到了手中,“我來吧。”他淡淡的說。

謝不逢雖然不是醫生,但上過戰場的他,見過的血腥場景不比任何一個人少。

……讓他來記錄,的確比宋君然更加合適。

白紗下,宋君然緩緩擰緊了眉。

他不想讓謝不逢和文清辭單獨相處,但事實卻是,自從進了這個房子起,自己的心底便止不住地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