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憶風流(第3/6頁)

她仿佛明白了什麽。

正當她若有所思時,陀螺的聲音卻忽然斷了。

戲台正中間,莊不度垂手立著,艷色衣擺徐徐而落,那只曾高速旋轉的陀螺也逐漸緩下,直到重新停止。

粉綠色的長鞭飛出半空,重新化為一枚“轉”字,又潰散為靈光點點。

“雲道友……我怎麽覺得,自己吃虧了?”莊不度說得很嚴肅,笑嘻嘻的神情卻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好像我在這兒辛辛苦苦鞭陀螺,卻給了雲道友凝神觀測書文的時間嘛。”

雲乘月眨眨眼,裝傻:“咦,是這樣?”

“難道不是?”莊不度指著地上的陀螺。

此時,那方才還賺得歡快、響亮的木質陀螺,竟肉眼可見地淡化了去。它微黃的、滾圓的軀體變成了虛影,而從那虛影之中,有一縷淡淡的文氣飛出。

是幾顆光點,隱約卻又有提按、牽連的筆法在其中,像是文字中的殘缺筆畫。

這幾點淡白色的光落在雲乘月掌中,消失不見。

刹那之間,她仿佛又聽見了幽幽哭泣。但很快,四周重歸寂靜。

沒有哭聲,沒有歡笑和掌聲。唯有燈色還在,夜色仍濃。

莊不度問:“雲道友可觀測出了書文?”

雲乘月回答說:“聽見了些哭聲,沒有別的。莊道友是親自答題的人,難道沒有其他收獲?”

緋衣青年哈哈一笑,又往地上盤腿一坐,再幹脆一躺。那桃花枝被他放在胸前,沒有了筆墨的文氣,只余嬌艷生動。

“我就是個京中的混子,能有什麽收獲。哎,雲道友有收獲,我反而高興得很,總算我沒白忙活。”

他翹個二郎腿,嬉皮笑臉:“說起來,雲道友,其實你大可叫我一聲‘莊叔叔’,是不是?”

雲乘月正在檢查戲台四周的情況,聞言便頭也不擡道:“莊叔叔。”

莊不度愣住,脫口道:“我還以為你不會……”

雲乘月平靜道:“稱呼而已,我並不在乎。只是莊道友,莊叔叔,你也無需在我身上尋找母親的影子。她去世得早,我對她沒什麽記憶,除了模樣像些,其余應該並不相似。”

那頭就沉默了。

她也不管他。總被人當成別人,還說些模棱兩可的話,雖沒什麽害處,但終究有點煩人。如果莊不度肯直接告訴她當年的事,她還能忍一忍,可既然他不說,她也不願意這麽繞圈子。

幻境還沒消失,說明書文還沒有被觀測出來。

除了陀螺之外,還應該有什麽和玩樂相關的東西……?

——[看看上面。]

薛無晦提醒道。

她擡頭看去,多看了兩眼,忽然發現,在戲台上方的暗處,竟藏了一只風箏。

雲乘月擡劍作筆,寫出一橫;這一橫如水墨蜿蜒,化為一道繩索。她左手握住繩子的這頭,再用力一抖;繩索飛出,順利卷了那只風箏下來。

——啪嗒。

她動作不大熟練,因而風箏掉在了她腳邊。

雲乘月彎腰撿起,發現這是一只造型最尋常的燕子風箏,但做得極為精致,像是某種柔韌輕盈的靈絲織就,上頭金銀雙色絲線描出花葉、羽毛,燕子的雙目還是兩顆細小的藍寶石,極為有神,栩栩如生。

只有風箏,卻沒有風箏線。

“這是要放風箏……?”

她將風箏拿在手裏,轉來轉去地看,又側頭問:“莊道友,你可想試一試?”

莊不度癱在地上,二郎腿晃來晃去,又歪個頭盯來一眼。

“我不試。我要是放了,肯定便宜又給你占了。這次換我來仔細觀測,你去忙活。”他換了只腿翹著,說得理直氣壯。

“不過——你這小孩兒,會放風箏嗎?”

他用一種相當不信任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雲乘月也不惱,只認真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對,我好像沒放過風箏。但做人嘛,要多嘗試嘗試。”

她用一種略有笨拙的方式,把手上的靈線繞到風箏竹篾上,期間還綁錯了一次,不得不解開重來。綁好了後,重心卻又不大對(薛無晦說的),於是她只能再綁一次。

莊不度撐起來,問:“要我幫忙嗎?”

“不用,謝謝。”

雲乘月解開靈力線,呼了口氣,第三次重來。沒想到看似簡單的風箏,卻只是綁線都這麽有講究。

因為這線是她靈力所化,她一直維持著,反復松開、再綁,精神上還是略有疲累。但幸好她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挺新奇、挺有趣,也就不怕麻煩,做得津津有味。

過了會兒,莊不度又問:“真不要我幫忙?”

雲乘月嘆了口氣,無奈道:“莊道友,你剛才碰巧有個‘轉’字能用,我卻沒有。所以,我現在只能寫幾個筆畫出來,將就用一用。我要專心,能不能煩請你安靜?”

莊不度有點訕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