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火腿燜筍

林稚在西市買暖爐。

“不知老丈這爐子能否印花?”他指著一個紫銅暖爐問道。

賣炭爐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丈, 精神矍鑠,就是耳朵有點不大好使,“火花?這暖爐乃紫銅制成, 不會迸出火花的, 質量好得很!”

“不是火花……”林稚哭笑不得地重復一遍,“是印花。”

“哦, 印花啊。”那老丈摸了摸下巴,“可以印的, 就是畫匠得小郎君自己找。”

林稚道:“這是自然。到時我把畫樣帶來,勞煩老丈給印在炭爐上。”

老丈點頭:“好說好說!”

除了炭爐, 林稚還另買了八個焚香熏爐,準備在酒肆和茶坊各放四個——當然, 一層食店還是只放功能簡單的炭爐, 不然絲絲縷縷的熏香冒出來,容易和食物串了味道。

定好爐子, 林稚又去找郭畫匠。

“小郎君這次打算畫什麽食單?上次的豬肚雞湯都把我畫餓了!”

“卻不是畫食單。”林稚笑道,“最近天氣轉寒, 我打算買些暖爐放在酒樓。單獨的紫銅顏色到底單調了些,想著做些花樣,也好看。”

郭畫匠嘖嘖兩聲,“爐子的價錢可不便宜啊,小郎君真是下了大手筆。”

林稚道:“這東西就和夏天的冰鑒一樣, 若是始終沒有, 倒不覺得如何,可一旦享受過個中好處, 便由奢入儉難了。”

郭畫匠贊許地點點頭, “臨安城裏布置夏日冰鑒、冬日暖爐的酒樓可不多, 小郎君也算走在前列了。”

說完,他悄咪咪湊近林稚,“不瞞小郎君,前幾日那春風樓管事也來找我畫食單了。”

程朝雲來找郭畫匠畫食單了?

“如果我與小郎君交情一般,肯定是滿口應下,給她畫了這食單。”郭畫匠道,“但誰讓咱們是朋友呢?我就推辭了去,讓她另請高明。”

林稚笑道,“她若再來,郭郎君給畫了就是,沒關系的。”

“那不行。”郭畫匠拒絕得很幹脆,“我和小郎君是朋友,不能做這種事!”

“好吧……那,改日我請郭郎君吃飯?”

這回對方同意了,一口答應下來:“行!”

“所以小郎君打算畫什麽花紋樣式?”

林稚早就想好了,“一套‘柴米油鹽’,一套‘風花雪月’,一套‘梅蘭竹菊’。”

“‘柴米油鹽’放在一樓食店,‘風花雪月’放在二樓酒肆,倒也符合情境,切題得緊。”郭畫匠念念有詞,“就是不知這‘梅蘭竹菊’……”

他忽然反應過來,“莫非,小郎君還想開一間茶坊?”

林稚點頭,“正有此意。”

“小郎君不愧是幹大事的人。”郭畫匠撫掌笑道,“放心,這三套畫樣我一定盡快完工,絕不耽誤小郎君開茶坊!”

知道這些圖樣不好畫,林稚也不催他,“郭郎君慢慢畫著就是。”

第三日,郭畫匠把畫好的三套圖樣送來,林稚又拿著圖樣,去西市找那買暖爐的老丈雕刻燒造,如此又過三四天,暖爐終於運送至酒樓。

擺上暖爐,點上香盒,整座酒樓都暖和起來。

“今日天涼,我特意換了氅子過來,沒想到小郎君這裏如此之熱,倒叫我白費心思了。”一名叫楊六的食客開玩笑道。

他看向離著最近的一個炭爐,“這暖爐上畫的好像是稻米飯?瞧這飯粒子,真真兒的,我還以為是誰不小心粘上去的呢……而且看畫功和運筆走勢,很像食單上的畫兒。”

“郎君果然火眼金睛。”林稚道,“確實是找同一個畫匠郎君繪制的。”

坐在楊六對面的郎君姓許,同樣是店內熟客,聞言道:“現在的食店酒樓,都要等到冬至節才舍得添置暖爐呢,店主小郎君真是心細如發。”

林稚笑了笑,“做好分內之事罷了。”

幾人又聊了幾句,楊六點了常點的幾道小菜,並一道店內新上的火肉筍片湯,許郎君則多點了一盆豬肚雞湯。

筍子是菜販新送來的冬筍,據說是剛挖來不久,根部的泥土足以證明其新鮮程度;火腿卻是老朋友——那用來做雲腿月餅剩下的“兩年腿”。

緊致鹹香的火腿搭配鮮嫩的筍片,細火慢燉,燉出來的湯汁濃中帶清,火腿中帶著筍子的香,筍片中又有腿肉的鮮。

楊六連喝好幾口湯,直喝到微微發了汗,又舀了一大勺筍片肉幹,連湯帶菜拌進米飯裏,大口舀著吃。

瞥了一眼他堪稱饕餮的吃相,許郎君略顯無語道:“六郎,可否注意下形象?”

楊六笑了幾聲,“形象這東西可不是現在注意的——或者,你自己注意著吧,我可顧不得那麽多。”

許郎君看他一眼,也加入到戰鬥中,吃了幾口,尤其對那兩道湯菜贊不絕口,“這兩道湯一清一濃,火肉筍湯是清,豬肚雞湯是濃,清的卻不會被濃的搶了味道,著實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