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3/7頁)

九九八十一根泛著寒芒的鐵鏈縱橫交錯,鎖著一具即將被風化的骸骨。

它匍匐在黑暗盡頭,像座高高隆起的小山丘,光是一截指骨就有足有半人高。

或許,千萬年前的它曾是叱咤風雲的一方大妖。

而如今,卻只能以一種近乎屈辱的方式死在這裏。

顏嫣腦子裏有根弦“鋥”地一下斷了。

她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

原文中著重描述過這具屍骸,顏嫣對它的印象十分深刻。

故而,也讓她想起來了,這裏是……蝕骨深淵。

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

她這一覺雖睡了五十年之久,可她什麽都沒忘,她記得很清楚。

女配“顏嫣”正是因為掉到蝕骨深淵才會黑化,成為一個不擇手段的惡毒黑心蓮。

她更不會忘記,自己因何而落入這等境地。

是謝硯之。

予她希望,再親手剝奪走他所給予的希望。

無動於衷地看著她墜入深淵。

若不是體內有神奇蠱蟲這麽個逆天玩意兒,她根本沒有機會再睜開眼。

顏嫣緊咬牙關,竭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再恨再怨也不過是徒勞。

當務之急,是趕緊想辦法離開這裏。

她深吸一口氣,仰頭眺望遠方,視線朝更遠的方向掠去。

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之上掛著無數形態各異的屍骸,有人,有妖,亦有魔。

他們以各式各樣的姿態墜崖,摔死在這裏,然後,被時光打磨平整,逐漸風化,成為蝕骨深淵裏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人人平等的地方。

不論你從前是何種族,如何法力通天,都將被剝奪走靈力,成為再脆弱不過的血肉之軀。

而離開這裏的唯一一個辦法又偏偏是

——爬上去。

.

大雨傾盆。

盤旋在天際的禿鷲早已收起翅膀,擠在石塊與石塊的罅隙間避雨。

唯獨顏嫣,仍在冒雨往上爬。

“轟隆隆——”

淡紫色閃電撕裂夜空,照亮她傷痕累累的軀體。

她傷口愈合的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縱是如此,仍趕不上受傷的速度。

蝕骨深淵下的陣法,隔絕了一切靈氣,縱是有一儲物袋的法寶,她也拿不出來,只能徒手去攀爬這直沖雲霄的峭壁。

從醒來到現在。

她已不眠不休地爬了整整三天。

也正是這不算長的三天時間裏,讓她在自己身上發現了很多異常之處。

她可以不眠不休地去攀崖,絲毫感受不到疲倦。

她可以不吃不喝,完全感受不到饑餓。

她甚至……

甚至,已經無法感受到疼痛。

手和腳早已被巖石磨損得血肉模糊,也渾然不覺。

她在腦海中排列過無數種可能。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死了,但又沒死透。

活著,卻只有大腦與肌肉在正常運行。

她不知道這樣的自己究竟算個什麽東西。

她如今,只想爬上去……

雨還在不停地落。

不斷沖刷著陡峭的山體。

她一腳踏空,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崩塌聲中墜落。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身體被摔得七零八落,又親眼目睹自己在這場暴雨中復活。

她仰頭望著黑洞洞的天。

任由冰冷的雨水砸落在自己臉上。

從前,她一直想不通一個問題。

為什麽會有人過得這麽慘?

明明再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就能改變現狀。

直至現在,她才明白。

是老天根本就沒打算給那些人留活路。

同樣生而為人,有人家世好,氣運好。

即便什麽都不做,都有機遇主動送上門來。

而她,不論做什麽都是錯。

往上爬,是癡心妄想;聽天由命,是自甘墮落。

可你說,到底憑什麽?

憑什麽她就只能站在那裏任人魚肉,任人宰割,任人踐踏?

憑什麽她就非得認命?

倘若連謝硯之柳月姬這種人都能修成正果,那麽,天道究竟是誰的道?

她不甘心!她不服氣!

.

一連下了十天,這場雨終於停了。

顏嫣支離破碎的身體也已徹底愈合。

拼湊好不到兩息,她便已做好繼續向上爬的準備。

失去雨幕這道天然屏障,那些禿鷲皆盤旋在天際,虎視眈眈地盯著顏嫣。

只盼著她能從懸崖墜落,好飽餐一頓。

顏嫣視若無睹,繼續往上爬。

這回,她花了整整四天的時間,比上次多爬了近百米之高。

可她終究還是沒能一舉登頂。

最後因為力竭而摔了下去。

時刻關注著她一舉一動的禿鷲紛紛向下俯沖。

蜂擁而上,想要爭奪最肥嫩的那塊血肉。

異相再次發生。

沾到顏嫣血肉的禿鷲一如五十年前那群蟲豸般“嘭”地一聲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