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弱生於強(第2/2頁)

不是被箭射倒的,是被人從馬上撲倒的,撲他的人正是他的上官——紫荊關指揮使,他們日日對罵。秦寒州被他蓋住,要害處沒有中箭,僥幸活了下來,趁狄人戰勝收兵,借著夜色掩護,逃出了屍山血海,本是想往魏州去的,沒想到傷重昏沉,走反了方向,被謝燕鴻遇到。

他說:“若此戰能勝,我要替他們收殮屍骨,若敗,不過就是將這條命還給閻王爺罷了。”

見他坦蕩磊落,有必死之心,謝燕鴻一時語塞,原本想說的一切,全部都咽下去了。

秦寒州氣雖弱,精神卻好,自覺有了方向和奔頭,恨不得轉眼便傷愈,打馬直奔魏州而去。他直直看向謝燕鴻,細細地打量他,說道:“你和謝將軍長得像。”

謝燕鴻失笑道:“你和我爹認識?”

秦寒州不似其他人稱謝韜為“侯爺”,只叫將軍。他面色肅然,有十二萬分的敬意。他說道:“見過一面,有一年,寶津樓下演武,我還小,勛爵子弟們都在校場練習騎射,我是婢生子,他們看不上我,我們便打起來了。我自然打不過,謝將軍路過,喝止了他們,還把他的一幅字送給了我。”

謝燕鴻知道是那一幅字,他見過,那幅字掛在秦寒州營房的墻上,是“弱生於強”四個字。

這不僅是用兵之道,也是做人之道。強弱都是一時的,隨情勢而變。如今的秦寒州,不愧為強者。

想到父親,謝燕鴻的心仿佛被人捏住了,幾乎喘不過氣來。

秦寒州見他難過,說道:“我也不問你還要不要隨我一塊兒了。你一家慘死,自此避世,獨善其身,也是應該的。”

若是秦寒州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說他“國家危難當前,不思救國,反而躲避一方,實在羞為謝家之子”,那他還好受一些,能理直氣壯地反駁。他父親當年出生入死,是因為當時有賞識他的明主,要他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

但秦寒州心胸開闊,幫他把台階搭好了讓他下,他反而難受得緊。

兩相沉默之時,陸少微捧著空藥碗,突然說道:“我可以跟你去魏州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秦寒州謝燕鴻兩人都嚇得不輕,秦寒州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有什麽能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住了。

謝燕鴻搶先問道:“你去做什麽?”

陸少微理直氣壯道:“建功立業啊。”

謝、秦兩人面面相覷,實在搞不清楚陸少微是個什麽路數。他們兩人,一人有國仇,一人有家恨,狄人大軍兵臨魏州,守軍遠水救近火,情勢緊急,於陸少微而言,這些都是機會,讓他躍躍欲試的機會。

陸少微說道:“多我一人也不虧,若我真的有用呢?”

秦寒州實在也想不出反駁他的道理,撓了撓頭,只能答應。謝燕鴻心情復雜,留他們兩個交談,轉身出去了,一出門便見長寧與顏澄好像門神,一左一右,沉默地呆著。顏澄一見他出來便站起來,往裏頭張望了下,困惑道:“陸少微怎麽不出來,他在裏頭做什麽?”

謝燕鴻說:“他說想要與秦寒州一起去魏州。”

“他?他去?他去做什麽?”顏澄也被嚇得不輕,失了神似的,皺著眉頭,絮絮叨叨地左右踱步。

長寧看向謝燕鴻,沉聲問道:“你呢?”

“為什麽這麽問?”謝燕鴻小聲說道,“我哪兒也不去。”

一路顛簸勞累,他們都乏了,肩膀挨著肩膀,手背擦著手背走回去。走出去一陣,長寧突然說道:“對了,我有東西給你。”

“什麽?”

長寧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攤開手掌給他看。他掌中正是當初那枚雙魚玉佩,兩尾魚頭尾相接,扣在一處。長寧輕輕一掰,兩條魚便分開了,他將其中一半給了謝燕鴻。

“這是你的。”長寧說,“這是我的。”

還是當初那條摻了金線的百索,除了金線依舊熠熠生輝之外,其余彩線已經褪色,分辨不出色彩了。謝燕鴻想到這是母親親手編的,輕輕撫過,將百索穿過其中一條魚。長寧微微彎腰,低下頭,讓謝燕鴻幫他把玉佩戴在脖子上。

長寧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自己也編了一條,沒有你娘編得好......”

他果真摸出另外一條彩線編成的彩繩,手工看著並不精致,歪歪扭扭的。謝燕鴻看著卻喜歡,讓他幫忙穿上另一條魚,戴在自己脖子上。長寧繞到謝燕鴻身後,笨拙地在他後脖子上打結。

謝燕鴻感覺到他的手撫過自己後頸,玉佩貼在自己胸前,溫涼潤澤。

長寧在打好的結上輕輕落下一吻。

作者有話說:

最近工作上太離譜了,多少年都沒忙成這樣過,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更新的。

按照我的粗略估計,理想情況下,這篇文還剩下最後的三分之一,最後的這一部分主線就是打仗了,這是本來就想好的,前頭也一直在鋪墊,不是跑題哈,不嚴謹的話也是我筆力有限。主角沒人會當皇帝,我的所有主角最後基本都是歸隱田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