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4頁)
溫夏點著頭。
她螓首低垂,腰若纖柳,燈下惶惶地站立。
“現下什麽時辰?”
溫夏軟軟的聲音答著:“子時。”
戚延擡起眸:“子時?”他聲音忽然有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慍色:“你不睡覺?”
“是您讓臣妾來的。行宮宮人不知道您明日所穿服飾大小,陳統領要臣妾為您量衣。”
她的臉色一白,泫然的杏眼有一種莫名的委屈。戚延看在眼底,韞色更濃,卻不是對她。
他沉聲道:“那現下過來量,量好就回去。”
溫夏微怔,也許沒有料到他會放她離開,一轉思間,想到也許是下人們揣度主子的意思。可不管如何,他眼底不似以往的冷戾,終究還是不同了。
她方才便量好了靴履,殿中沒有他的衣衫,美目流轉,她的視線落在了戚延身上。
她還沒有開口,戚延已自床榻下來,展開雙臂。
溫夏避著他視線,只低垂著修長脖頸,手中梅枝量著他身軀,比至勁腰,摘下一瓣紅梅作為記號。細步繞至他寬肩量過,又摘下一瓣,默記著梅枝的長短。
戚延未置一言,一直等到她量完。唯剩他身長未丈量,她手中的梅枝並沒有這麽長。
而溫夏似知曉般,扶身道:“臣妾記好了,臣妾告退。”
“朕身長幾許,你知道?”
她微微斂眉:“只目視過,是九尺麽?”
他的嗓音冷冽低沉:“朕也不知,約摸該是,但人脖頸長短不一,衣長也不一,朕不喜衣衫曳地,及靴便可。”
一瞬的寂靜,溫夏在強忍,不知道他的意圖。
直到手腕忽被握住,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卻足夠令她抗拒不得。
她被帶到他身前,握著梅枝的手被他寬厚大掌覆住,就這般牽引著她,量完她頭頂到他頸部的余量。
一切猝不及防,溫夏額頭碰在他胸襟處,男子寬厚健碩的身軀嚴嚴密密地籠罩著她。
“記下了麽?”他嗓音近在咫尺。
溫夏不敢呼吸,只能在這命令下被迫微微昂頭,瞥見梅枝上他扳指滑過的印記。
“記下了。”她氣息微促,細步後退,扶身朝他行禮離開。
寢宮歸於寂靜,可這無聲之間,明明就有洶湧駭浪。
戚延微微擡袖,暗香未散,指腹似仍有余溫。他的眼眸落在龍榻上,靛青色的衾被上,落著兩瓣紅梅。歷經傾軋,仍嬌俏盛放。
他忽然想起了榮王死之前的話。
那雙細白的皓腕宛如凝脂,他根本沒怎麽用力便紅成了那樣。
陳瀾被傳召入殿。
在戚延還不曾開口前,他便已主動跪下。
明著請皇後來量衣,可連個丈尺都不準備,禦前的人,沒幾分眼力手腕是坐不到禦前的。
戚延讓他自己領罰,又冷冷問:“榮王那狗東西埋哪了?”
陳瀾說,有敬重先皇的老臣瞧著可憐,給裹了個草席葬了,立了塊木樁。
戚延:“刨出來丟亂葬崗。”
……
臨鳳居。
溫夏這麽快便從戚延的寢宮出來,白蔻不由得替主子松了口氣。
只是溫夏腳步急促,白蔻問什麽也不開口。回到殿中,她將紅梅上各處記號說給宮人,便厭棄似地丟了那紅梅,命宮人備水凈手。
白蔻:“娘娘,到底發生了何事?”
任宮人將雙手揉紅,溫夏才命她們可以停了。
她坐回書案前,提筆寫不曾寫完的經文。
宮人終於比出精確的大小,端來三套衣衫讓她選擇。
溫夏連多看一眼都嫌晦氣,隨便指了套玄衫。
他喜歡的玄色,烏漆嘛黑,恰是她不喜歡的顏色。
竹簡擺了一摞接一摞,夜深人靜,涼風習習,溫夏仍不敢停,一停下便想到方才他近在咫尺的胸膛與嗓音。
她以為他不會因為皮相看上她,他不是那麽厭惡她麽。
他若一直這麽厭惡她,那她還覺得他是個愛憎分明的皇帝。可如今,她忽然更看不上他了。
經此一夜,溫夏終是在天亮時病倒了。
不管是執筆寫了一夜的經文,還是昨夜裏發生的種種。她心驚膽戰,身上又帶著傷,太醫來診脈,是風寒發熱所致。
可說要抄下一萬字的經文,還差了好多。溫夏想撐起來再寫,終被白蔻哭著求住了手。
白蔻讓宮女小心照看主子,抱著主子抄寫了一整夜的經文,去了拙政園。
戚延今日是要去應江湖之約,與那劍客的師兄比武的。
他後半夜根本不曾睡好。早起時,侍奉穿戴的宮人捧來玄衫錦衣,繡金絲線的大氅,一雙鹿皮靴履,玉腰帶上鑲嵌的多寶也格外悅目。
他沒由來地,直覺今日比武必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