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5/6頁)
“去舫上小坐一刻,便回行宮吧。”他是在詢問她。
溫夏依舊恭順扶身:“臣妾聽憑皇上旨意。”
戚延微沉眸,這怎麽能是旨意。
…
一路行去岸邊,濕漉漉的石階上有深深淺淺的水漬,戚延行在前,朝溫夏伸出手掌,欲帶她行這滑腳的台階。
她輕擡的眼睫微微一顫,明明瞧見了,卻只當未見著,低眉提著裙擺,另一只手伏在宮女腕上,一心留意腳下。
戚延眸光更沉,自然看出了她的扭捏。
他本就不是脾氣好的人,此刻也是因擔心她摔倒。
他手掌握住她搭在宮女臂上的手腕,納入掌中。
溫夏卻驚慌地擡起長睫,慌亂凝望他的那一瞬,杏眼楚楚,收回手去。
戚延緊繃薄唇,調息沉住心間淤堵的這口氣,不想拿阮思棟他們說他的那一身暴戾對她。
他手掌仍未收回,停在她跟前,絕不容人駁逆。
無聲的對峙,他是終占上風的強者。
溫夏緊攥長裙,終於慢慢伸出手,卻是握住了他袖擺。
戚延終沒有強迫她,立在原地等她並肩行上來,任她輕輕牽著他袖擺。
下了長長台階,停在岸邊平地,眼前水面泊著艘艘遊舫,陳瀾所說的那兩艘大畫舫也在不遠處等著載客,舫上傳出悅耳琵琶聲,柿子般的燈籠輕輕搖晃。
戚延:“你想上哪一艘?”
溫夏凝望近處等客的小船,不希望戚延再在那些文人雅士的船上暴戾拘人。
“皇上能坐這小船嗎?”
“自然能。”
陳瀾招了一艘老叟的船過來。
小小遊船在水面劃開綿綿無盡的漣漪,慢慢悠悠駛向前。
老叟雖不是溫夏那日載船的老叟,但說的話卻都是差不多的。
“兩位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貴不可言。”
“別看咱這船小,能同渡一船的人皆是修了百年的緣分,像二位這般的佳偶伉儷,前世緣分必定不淺!”
戚延雖神色未見起伏,但微松的唇線是受用這話的。
溫夏靜靜遠眺水上波光、岸邊景色,前世緣分,她可不信。
若非要定義前世,那戚延前世也許是挖心挖腎救過她的命,這輩子才讓她這般被他欺負。
老叟說可以將船載到大畫舫邊上,聽聽舫上的樂聲與才子們吟詩作賦。
溫夏不想吵鬧,只讓船慢駛。
她本是想沉默,懶得跟戚延多言,可凝思一轉,與老叟溫聲問:“老翁憑載船為生,可覺辛苦?”
“不辛苦啊,我每日見這形形色色的人,能看到一家幾口其樂融融,也能見來青州做生意的商人,漲不少見識!若在地裏頭幹活兒,我也見不著這麽多人,只是啊我白天到晚都在船上,腿上風濕的老毛病嚴重。”
溫夏正是想引出這看似尋常的閑談來。
“那青州的藥鋪抓藥貴麽?”
“不貴不貴。咱這青州離離州近,先皇還是太子的時候到過離州,不許離州哄擡一應物價,還打馬經過咱青州,前任郡守就有樣學樣,還得了先皇誇獎。如今的藥價都一直穩著,也沒漲多少。”
溫夏淺笑。
她的儀貌很容易給人留下貴不可攀的印象,可她不僅沒有架子,嬌靨上的笑還溫和,嗓音也和善輕軟。
船夫更健談起來:“還有啊,自從去歲皇後娘娘來了咱們青州,咱們老百姓那叫一個舒服,不僅糧米一直未擡價,犯法的事都少了!這是托了皇家娘娘的福!”
溫夏淺笑,目光留意到身側戚延。他挺拔身軀映在這波光瀲灩中,輪廓倒似弱幾分氣場,平易近人起來。
只是溫夏不願多看他,繼續與船夫道:“老叟既然接觸過走南闖北的商人,那應當聽過不少趣聞吧。”
“趣聞先不談,娘子這一問,老夫倒想起常州一個事了。常州那沒咱們太平,常州郡守都縱外甥傷人,打斷人家一條腿,官府都不判的!”
“那公子爺揚言他家有皇家的寵妃娘娘,連當今皇後都沒他家娘娘受寵,敢惹他就是惹閻王爺!”
“還有允縣你知道吧,那有個地頭蛇,兒子是皇上的門生。天子門生啊,專門負責拍馬屁的那種,誰不喜歡聽馬屁呢。他爹五十歲還強搶民女,縣令都不敢管。”
溫夏美目幽幽凝去戚延身上,他薄唇緊繃,逆著燈籠下的輪廓陷在陰影當中,瞧不真切。可溫夏知道他在不快。
她就是想讓他好好聽聽他登基都幹了什麽。
幼時印象裏那個太子哥哥是有才華,是聰穎睿智的。她被宋艷姝害的那回,宋家有一塊傳下來的免死金牌,戚延知道。他明明那般震怒,可卻蟄伏了一個月,查完宋府罪證,用鑿鑿鐵證擊倒宋府滿門,而非以東宮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