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4頁)
“父親為我與四弟殺出生路時,我們遭一隊燕軍截殺。我與燕軍廝殺,再回身之際已看不到四弟了。那年我也以為是我護佑不及,害他墜入谷下水中,但事後我軍找了半月都不曾找到他身影。”
溫夏安靜聽著,眼睫顫抖:“你想說什麽……”她心中已有想法,只是想得到溫斯立的確認。
溫斯立緊望她眼眸:“大哥懷疑,四弟背叛了溫家軍,泄漏了我軍計劃。”
“不可能!”溫夏堅決道:“他是爹爹的兒子,是我們的親人,他不會的!”
溫斯立安撫著溫夏的情緒,緊抿薄唇,許久才道:“大哥也不想疑心四弟,只是將此事告知你,讓你有所防備。”
溫夏不願相信,也很難過,想起了戚延也提過此事。
那一年,得知爹爹戰死的消息,她在宮中度過了最冷的冬日。
戚延說父親失職,才致使那麽多士兵慘死。
他說以父親征戰沙場多年的經驗來看,不至於敗得這麽慘烈,軍中必有人泄漏軍情,那只憑空出現的黑鷹必定是奸細的暗號。溫立璋與溫家軍都該嚴懲。
事後軍中將領是懷疑過那只鷹,但查不出眉目,只知以黑鷹靈活躲避射擊來看,必定是受過訓練的,是燕軍放出的眼睛,才使燕軍行到此處。
戚延反駁說眼睛可以快,但燕軍那麽多伏擊,除非是早知計劃,天降神兵。
溫斯立與軍中將領經過嚴密內查,也經過許多演習,確定軍中高位者沒有通敵嫌疑,證實軍隊也能夠在黑鷹盤旋上空時,快速伏擊,引來敵軍。
這是滿朝文武都相信的答案,沒有人會懷疑忠肝義膽的溫家。
但戚延仍舊不信,暴戾呵斥滿朝文武,不顧朝臣抗議,要治溫立璋褻職大罪。
那天,冬雷震震,暴雨疾落,仿佛在為冤屈忠臣不平。
清晏殿上,從殿中到殿外台階上,跪滿了無數朝臣,他們都請戚延收回成命,這樣的忠臣若沒有證據便治罪,天下子民都會寒心的。
太後在殿上與戚延據理力爭。
而溫夏在這噩耗中兩度暈厥,聽聞清晏殿上的事,不顧病體沖向清晏殿,被戚延的親衛攔退在外。
她跪在雨中,力陳溫家軍證實過的證據,力陳父親多年為國功績。
“天佑三年,燕私潛暗軍攻入我南關,燒殺搶掠,郡守卷銀糧私逃。臣女父親鎮守梨東,跨越八百裏徹夜趕赴南關,帶領一萬溫家軍誓死捍我大盛疆土,身中毒箭亦未讓出城墻。”
“天佑七年潼州之戰,先帝派遣鄭王為副將監軍,燕軍設下空城計,鄭王誤入城中被擒,臣女父親為救先帝胞弟,被困敵城,斷糧二十三日,僅憑雨水野菜維生,救出鄭王,浴血回盛。”
“天佑九年……”
“父親一生為國,溫家軍視己死為民之生。皇上不信其忠心,但可以去街頭隨便拉一個人詢問,您就問他溫立璋到底是不是奸臣敗將,到底是不是愚敗貪生之人。”
那一天,雨水澆濕了溫夏的衣裙。
再也沒有能為她遮風擋雨的爹爹了,再也沒有人會在這樣的雨天,背著她回到幹燥暖和的屋子。
爹爹不能再護她了。
而她想護住爹爹。
雨中娉婷嬌弱的身影像堅韌地生了根。
她烏黑鬢間,珠釵精美琳瑯。
纖長螓首高仰,她喊:“天可鑒,冬雷滾滾必有異象。我溫夏在此立誓,若我父親是奸臣是反將,那就讓今日這場雷擊打在我溫家兒女頭上。”
“以我生死,請天老爺為我溫家鑒黑白。”
雷雨中,她頭上珠釵亂墜。
她仰頭,高舉手中珠釵引著天空的雷。明明飄搖欲墜卻強撐著挺直的纖弱身姿,在那一刻堅韌頑強,只想用雷雨下這場生死證明溫立璋的清白。
跪在左右的朝臣也都明白了她滿頭珠釵的意義,雖雷電不可能就真的劈在她身上,但意外難以預料,都大呼不可。
烏暗天空中劈開閃電,似把蒼穹撕成兩半。
電閃雷鳴中,太後沖出清晏殿,張開雙臂,不顧一切來護她。
可閃電快過了太後的腳步。
轟隆巨雷隨著電光兜頭而下,卻是劈在了供奉著先帝畫像與牌位的乾坤殿中。
那是戚延唯一一次對溫夏妥協。
他沒有再治父親的罪。
在朝臣與太後,與先帝被雷電燒焦的畫像中,他嘉獎厚葬了溫家軍,追封了父親。
那是溫夏唯一贏過戚延的一次。
而戚延,而太後與滿朝文武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乾坤殿的雷擊不是老天示警,而是她故意安插在瓦頂的綁著枯尖的鐵柱,與抹在先帝畫像上的磷粉引來的這電閃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