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4頁)
霍止舟將雪團抱到膝上,無聲地撫著它腦袋。
可每一個輕柔的動作都牽動著傷口,這樣錐心的疼痛,應該會伴隨他一輩子吧
他坐了徹夜,聽著派去追溫夏的暗衛遞回來的信。
殷訓說:“他們已經出了邯城。”
她竟一夜都在趕路,她怎麽經受得了顛簸。
霍止舟佝僂著脊背,如尊泥像一動不動,好久才沙啞地開口:“暗中跟著,保護她平安。”
他不敢去追她。
他是溫夏最信任的四哥哥,她就快要答應嫁給他,做他的妻子。
她從來沒有握過劍,有朝一日卻能將劍刺進他身體中。
他給了她最大最深的恨。
今夜過後,他只是她的仇人。
家恨。
國仇。
他多懂她。
她再也不會與他有任何交集了。
殷訓退卻,雪團睡在它柔軟的貓窩裏,寢宮中很是寂靜。
霍止舟和衣躺下,擁緊懷中軟枕,佝僂的身軀一點點蜷縮起來。
……
幽靜雅致的庭院中,五歲的溫夏爬上挺拔又寬闊的肩膀,甜糯地喊“爹爹”。
溫立璋回過頭,英姿偉岸,眉眼噙著慈愛笑意,揉著她腦袋上的雙丫髻說:“夏夏不要哭,爹爹只盼你無憂無慮地長大。”
他朝她笑著,沒有再以寬闊的肩膀來背她,隨著頭頂盤旋的黑鷹尖利的叫聲,消失在了一片濃霧中。
溫夏一聲大喊,在這場噩夢裏醒過來。
顛簸的車廂,緊封的窗戶,她渾身被噩夢裏的汗水濕透,大口地喘息。
“小姐!”香砂焦急地打開水囊遞給她。
溫夏失魂落魄,僵硬地接在手心,卻止不住湧出眼淚。
離開時,她那一劍有多深?
霍止舟會死嗎?
她刺去那一劍時,中途是不是不該停下,應該殺了他為爹爹報仇?
她竟會想起他曾叫溫斯和時的一切,他是溫家的兒子,是每年除夕團圓的家宴上,爹爹誇獎的最聰穎的兒子。
她會想起他蹲跪在她身前,昂起頭顱痛苦地說不是他,是鄭彬羽。
他說他挽回不了了,他後悔了,他明明以為他已經阻攔了一切。
可如果沒有他走錯第一步,怎麽會步步錯下去。
她恨他。
她從來沒有這麽深刻地恨過一個人。
為什麽明知他害死了爹爹,還要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讓她一步一步走進他這溫柔蠱中。
溫夏閉上眼,不願再去想這一切。
她只想快些回到北地,不願再置身於這一片敵國的疆土。
劇烈的行車顛簸讓溫夏無法再入睡,推開車窗。
強烈陽光刺入眼底,溫夏擡手遮住眼,緩了許久,但被強光突然刺激過的眼睛終於還是有些灼痛不適。
她忽然想起燕國皇宮裏那場大雪,滿地七彩繽紛的小動物和雪地裏裹著濃綠絹布的一排排樹木。
她緊望著倒退的風景,告訴自己從今日起,這些回憶全都應該忘記。
星夜兼程地趕路,換了無數匹馬,她終於在三天後抵達燕國最南的邊境。
兩國不通互市,邊境甚少放行,盤查十分仔細。
但溫家軍還沒有遞出溫夏的令牌,便有城門領恭敬地打開城門說:“貴人好走。大道南北,日月同光,星夜風雪送卿今程,遙祝妝安。”
這話是城門領躬身垂首說的。
可隔著車簾,溫夏知道是誰所言。
能有這句話,證明她那一劍沒有要了他的命。
她閉上眼,再睜開眼時只有一片漠然。
一切就止於此吧。
駿馬揚蹄駛出燕國城門,穿過空曠寂寂的草野,駛入大盛國門,馬蹄一路揚起漫天沙塵。
...
回北地了。
溫夏望著車窗外熟悉的一切,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熱淚盈眶。
連夜趕回朔城,許映如得知她歸來很是意外。
溫夏撲進母親的懷裏:“娘……”
除了哽咽,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她很累,渾渾噩噩,靠在許映如肩頭竟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兩日後。
香砂一直守在閨房,見溫夏醒來很是驚喜,忙端茶送水,拿來點心問她想吃哪塊。
溫夏這才知曉她這兩日竟發燒了,只是低燒,卻怎麽也降不下去,含糊地說夢話,只能聽清“爹爹”兩個字。
香砂道:“奴婢把知道的都說了,夫人很是痛心,一直守著您,方才吃過晚膳才體力不支,被容姑攙去睡了。二公子……”
香砂說溫斯行得知真相後很是憤怒,已帶著溫家死士要去燕國報仇。
溫夏大驚:“去燕國?帶了多少人?”
“奴婢不知,容姑說夫人攔不住,應是帶了好幾百人。”
溫夏焦急地要下床,可才靸上繡鞋便僵硬地停下,也許霍止舟不會傷害二哥哥。